美國的亞洲防衛警戒線到不到台灣？

美國新任國防部副部長科爾比（Elbridge Colby）的提名確認聽證會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但引發的後續效應到本周還在引起關注，尤其是在亞洲的日本和韓國。

在3月4日的聽證會上，科爾比被質疑他在台灣問題上的立場明顯「軟化」。對此，科爾比回答說，台灣若「淪陷」將是美國利益的災難，但美國與中國的軍事平衡急劇惡化，因此美國必須集中力量來有效且合理地防禦台灣，而且「非常富有」的日本和台灣也應該在軍費上投入更多。科爾比呼應美國總統特朗普的主張，認為台灣的軍費應該增加到經濟生產總值的10%，現在還明顯不足3%。

但他也重申，台灣對於抵制中國大陸雄霸亞洲這一美國核心利益固然非常重要，但台灣不是美國「生死攸關的利益」（existential interest）。他在書面答覆中指出：「我認為明確承諾保衛台灣的成本大於其收益。」

今年45歲的科爾比是中情局前局長威廉．科爾比的孫子，優越的家世與哈佛及耶魯的學歷是他從政的有利條件。但科爾比到特朗普第一個任期才踏入政壇——加入美國國防部，領導了2018年美國國防戰略的撰寫，近年崛起為共和黨的思想領袖和政治新星。

科爾比也是對華鷹派，主張中國才是美國的頭號威脅，而他認為美國的軍事與經濟實力在衰弱，無法同時在中東、歐洲、台海和朝鮮半島應付四個對手。所以，美國不應該讓烏克蘭成為焦點，更必須防著中國與俄羅斯準結盟。這些觀點與共和黨的外交政策現實派同調，新任副總統范斯也屬於這個陣營。

作為分管政策的國防部副部長（undersecretary，也有中譯為次長），科爾比只是國防部的第三號人物，但他的立場顯然也反映了特朗普政府的整體外交思路。這就引發華盛頓一些智庫人士最近討論，科爾比不斷發出台灣非美國「生死悠關利益」的聲音，是否意味著美國在亞洲的防衛警戒線，已不再包括台灣？

《日本經濟新聞》本周撰文分析，1950年時任美國國務卿艾奇遜提出著名的「艾奇遜線」，標識出美國防共產主義擴散的警戒線，包括日本、沖繩、菲律賓的主要島嶼，最初不包括韓國和台灣，這個局面因韓戰爆發才改變。而今，華盛頓的智庫又再次討論，台灣還在不在美國的防線內？

《日經》引述史汀生中心的高級研究員格里埃科（Kelly Grieco）說，她認為日本就是防線，台灣已不算在內，因為即使中國大陸奪回台灣這個「最糟的局面」發生，沒有台灣後，美國還是能維持亞太的實力平衡。就在2月底，兩名華盛頓智庫學者卡瓦納（Jennifer Kavanagh）和沃海默（Stephen Wertheim）也在《外交事務》雜誌上撰文，題目是《台灣執念：美國戰略不應取決於一場無法獲勝的戰爭》。

熟悉台海課題的讀者一定會馬上認出，這無非就是「棄台論」的翻版，有者甚至會認為這又是北京的認知作戰。不過，近期挑起話題的是日媒，足見這些擔憂非無的放矢。上星期，台灣的「護國神山」台積電宣布對美國追加投資1000億美元，又加重了台灣可能被掏空後被「棄」的擔憂。

回想起2021年，英國《經濟學人》提出台灣是地球上最危險的地方的論點，震撼全球。該文的主旨就是美國對台戰略模糊已不足以遏制解放軍攻台，而如果北京武力攻台，美國第七艦隊沒有趕到台海協防，那中國大陸將在一夜之間主導亞洲，美國也會失去盟友的信心，「美國治世」將瓦解。相對於《經濟學人》當年這篇文章的「護台」底色，科爾比等人的立場剛好相反，他們認為「保台」的性價比不足。這不能說是美國精英的共識，但後續發展有待觀察。

近幾十年來，美國「棄台」的說法時而浮現，都沒有成真。但特朗普2.0的情況有些不同，他看似不惜顛覆幾十年來的美國外交方針，特朗普在烏克蘭戰爭問題上的親俄羅斯態度，就讓國際社會瞠目結舌，強烈凸顯特朗普政府把外交視為商業交易的心理。據《聯合早報》瞭解，華盛頓的台灣問題專家如今都不知道該怎麼寫文章，因為美國傳統的政策思路正面臨巨大考驗與轉型。

美國的政策轉型可能持續多年，如果短期內就決定台灣可以用來「交易」，那它可能成為傳說中的習特會的話題，但這不太可能。更可能的是，北京將密切觀察美國對台海現狀的決心，以及美國是否表現猶豫，不排除解放軍未來四年內以小規模行動進行測試，讓答案越來越清晰。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