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烏沙特談判：澤連斯基的最後機會

自特朗普（Donald Trump）政府上周暫停與烏克蘭的情報分享之後，俄軍聯同朝鮮軍隊在俄羅斯庫爾斯克州（Kursk）加劇進攻當地烏軍，關鍵天然氣管道城鎮蘇賈（Sudzha）中的烏克蘭部隊有有被俄軍從後包抄之危。有烏克蘭政府消息表示美國中止情報分享對庫爾斯克前線影響尤其嚴重。

庫爾斯克的烏控區由去年8月的烏克蘭「反向入侵」造成，是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有意保留下來作為未來和談交換領土之用的談判籌碼，此地若失，甚至因而失去數以千計的烏克蘭士兵，將是一場來得極不合時的慘敗。

同時，俄軍連日來也有向烏克蘭進行遠程的導彈和無人機襲擊，期間曾出現烏方一枚俄羅斯彈道導彈也沒有攔截下來的罕見情況。分析認為，這也是美國暫停情報分享所致。

這種直接由特朗普施壓引致的戰場劣勢，是澤連斯基10日到訪沙特，以及11日美烏談判的背景。

美烏罵戰會否重演？

跟2月中的美俄沙特談判類似，美國國務卿魯比奧（Marco Rubio）、國家安全顧問沃爾茲（Mike Waltz），以及特朗普相識數十年的友人、現職中東問題特使威特科夫（Steve Witkoff）將會代表美國。而烏克蘭則由澤連斯基參政前就相識的總統辦公室主任葉爾馬克（Andriy Yermak）、外長瑟比加（Andrii Sybiha）、防長烏梅洛夫（Rustem Umerov）等人代表。

葉爾馬克與美國共和黨右翼和特朗普團隊素有不和，曾在2019年牽涉最終讓特朗普第一次受彈劾的通烏門交涉之中，也是共和黨烏裔國會議員Viktoria Spartz公開呼籲下台的對象。

而威特科夫則是特朗普在談判桌上的真正代表。早前他曾經訪問莫斯科換回一名在囚的美國老師，並同普京會面長達三個半小時，此後才有特朗普同普京的通電和美俄沙特談判。威特科夫2月底更曾稱2022年3、4月俄烏伊斯坦堡談判的協議草稿內容可作為未來俄烏和平的「指南」－－由於俄方當時要求烏克蘭大幅裁軍，而且未來安全保證架構中俄方將擁有任何保護烏克蘭集體行動的否決權，此言一度震驚基輔。

受過白宮罵戰後美國停止軍援和情報分享的教訓後，澤連斯基如今一開口就是談和平，在出發沙特前的談話也是集中傳達這個訊息。而特朗普則對美烏沙特談判表示樂觀：「我相信這周我們會取得很多進展。」他又表示「幾乎」重啟與烏克蘭的情報分享。

雖然澤、特兩人皆有正面表態，但我們也不能排除葉爾馬克和威特科夫會在沙特再上演一場閉門版的「白宮罵戰」。

對於這場沙特美烏談判，澤連斯基的最大目標就是「拉住特朗普」、修復美烏關係。最基本的第一步就是在談判中能夠簽署2月28日因為白宮會面變成罵戰而沒有簽成的礦物協議。這很可能不是協議的全部，但至少要達成一個框架。

雖然烏克蘭要開採稀土等礦藏是要十幾年時間才能實現的事，但礦產協議至少名義上給予美國在烏克蘭的利益，給特朗普一個可供宣傳之用的政績，有利烏克蘭進一步遊說特朗普重新恢復情報分享，以解戰場潰敗之危。

第二步就是要推動最初由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提出、期後得澤連斯基支持的「暫時局部停火」，即實施俄烏之間的空中和海上停火，暫停使用長程導彈和無人機的攻擊，暫停攻擊民用和能源設施。

這個「暫時局部停火」的套路可說是「一石三鳥」之策。首先是要向美國展示烏克蘭有切實尋求和平的誠意；其次是要讓烏克蘭在戰爭中有喘息的空間；其三是要將「拒絕和平」的責任推向普京（Vladimir Putin）－－長程導彈攻擊是俄方優勢所在，前線地面消耗戰則是「半斤八両」，以這樣的方式停火就等同於要俄羅斯繼續在前線消耗人力，卻同時放棄自身的武力優勢。

如果這種「暫時局部停火」能夠得到美方背書，這也預示着特朗普並不是簡單的要烏克蘭接受所有俄方條件而停戰，而是真的有意在俄烏兩方的立場中間尋求一個妥協。

更進一步而言，烏克蘭當然是想說服特朗普即時恢復情報分享和繼續拜登（Joe Biden）任內已經通過國會的軍援，甚至是得到特朗普到於未來歐洲派兵到烏克蘭維持和平或阻止俄羅斯再次入侵的實質支持。

一時親俄一時親烏？

從過去數天的特朗普表態來看，一切還是處於不確定的狀態之中。3月7日，本來看似完全站到俄羅斯一方的特朗普突然又重提制裁俄羅斯的說法，在Truth Social上聲稱他「正在強烈考慮對俄羅斯實施大規模的銀行制裁、制裁和關稅，直到達成停火和最終和平協議」。但在同一天，他在另一場合表示「老實說，我發現與烏克蘭打交道越來越困難，而且他們手中沒有籌碼。」

在3月9日播出的霍士新聞台（Fox News）訪問中，特朗普也表示就算有美國援助，烏克蘭「也不一定能生還」。

另一邊廂，馬斯克（Elon Musk）也提到在烏克蘭關掉SpaceX星鏈（Starlink）通訊系統的可能：「我的星鏈系統是烏克蘭軍隊的支柱。如果我關閉它，他們的整個前線將會崩潰。」他要求烏克蘭馬上達成和平。

其後，有份出錢為烏克蘭購買星鏈服務的波蘭當局表明，如果SpaceX證明它自己不是一個可靠供應者的話，波蘭就只好尋找其他供應者。對此，馬斯克澄明他永遠不會停止服務，不會將星鏈視為談判籌碼。

（按：目前歐洲正努力為烏克蘭尋找星鏈的替代供應商，像目前有650枚低軌衛星的Eutelsat OneWeb等－－相較之下，星鏈已有超過7000枚。同時，馬斯克也正在尋求跟意大利簽署由星鏈提供其政府保密通訊的合約，該合約在意大利引起巨大爭議，因此馬斯克大概是想避免在烏克蘭問題上再次開罪歐洲。）

從庫爾斯克的前線形勢發展來看，美國的軍援和情報分對於烏克蘭依然是不可或缺的。雖然歐洲多國最近已經加緊對烏援助，而諸如法國等較有獨立情報能力的國力也正在嘗試填補美國的空缺，但似乎到這一兩個月才真正感受到國防自主的必要性的歐洲在短時間內也沒有足夠能力去援助烏克蘭。

因此，儘管澤連斯基對於特朗普當局有千般不滿，美國還是烏克蘭的「唯一選擇」。

美國NBC新聞3月9日報道，特朗普依然想同烏克蘭達成礦產協議，但這並不足以讓他恢復對烏軍援和情報分享。特朗普希望看到澤連斯基對於和平的態度有所改變，包括願意妥協向俄羅斯交出領土等，而且也希望澤連斯基會向舉行選舉甚至是他個人下台邁步。

如果報道屬實，美烏沙特談判的失敗成數又高了一些。

但經過白宮罵戰之後，已經「回頭是岸」的澤連斯基並沒有其他選擇。在沙特的談判桌上拉住美國已是澤連斯基力保烏克蘭戰場局勢不失的最後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