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小女足】足球孖妹不怕曬黑粗魯:班上啲男仔白我一百倍

撰文:李慧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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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女子足球經理黃若玲在接受《01體育》訪問時說過,年中無休地帶動訓練、推動女足的功夫並不難:「最難是做了很多事,然後有人說『原來香港有女足』才最洩氣。」
這種情況,放入小朋友的語境,對兩個11歲足球孖寶蔚嵐和蔚妍來說,相等於以下對話:「朋友問我點解女仔要踢波?我問佢點解男仔先踢得呢?女仔都可以踢㗎嘛!」
(攝影:陳嘉元)

右邊的是家姐蔚嵐,左邊的是妹妹蔚妍。(陳嘉元攝)
孖妹和弟弟從小就開始踢波,他們家中起碼有六、七個不同款式的足球。(受訪者提供)

三歲開始學踢波的孖妹

蔚嵐和蔚妍是一對孖妹,兩個都喜歡踢足球。「我們每星期上六堂足球班,參加了四隊足球隊。」為低收入家庭提供運動訓練機會的「凝動香港體育基金」女子足球班每逢星期二下午舉行,烈日當空,兩姊妹奔跑全場。星期六她們參加另一個球會的練習,那天間歇下暴雨,兩姊妹一頭頭髮濕淋淋,依然跑住大笑。

兩人熱愛足球,事源爸爸早於他們三歲時就帶他們去球場看自己比賽,兩個小女孩早於剛學好行時,就開始用腳輕輕踢球,由爸爸守龍門。直至三年級,學校辦女子足球隊,兩姊妹第一次正式落場。「第一次落場踢,有啲校隊好勁!發覺自己學的只是皮毛,原來真正足球難幾十萬倍都有。」蔚嵐嚷道。

以下是孖妹媽媽提供的照片,原來他們從小就已經與足球結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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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女孩子,也可以跑得快,踢得狠。(陳嘉元攝)
「足球可以同人溝通、一齊跑,成隊人由本身好生疏,到慢慢熟,稱呼都唔同咗啦。我哋變成閨蜜,我第一次行街都係同佢哋去行。」
孖妹家姐 蔚嵐

球隊裡認識到閨蜜

自那時起,兩人參加不同球隊訓練,幾乎除了補習、游水之外,時間都跟足球有關。但是,坊間女足活動並不屬主流,他們學校剛好聚集了愛踢足球的女孩子,自然而然,他們便加入女足隊。「好少女仔有得體驗踢波,好多學校以男足為本,所以好感恩學校有女足。」蔚嵐說。妹妹蔚妍補充:「對面隊踢五人足球無得換人,因為好少人,我們學校好多女仔鍾意踢波,足足有廿個。」

家姐也是游水校隊成員,但如果世界上剩下游水和足球,她義無反顧選後者。「足球可以同人溝通、一齊跑,成隊人由本身好生疏,到慢慢熟,稱呼都唔同咗啦。我哋變成閨蜜,我第一次行街都係同佢哋去行。」兩姊妹在球隊中的好朋友,叫三文治和豉蛋。

曉曼(左一)是孖妹的好朋友,每次練習三人如形隨影。(陳嘉元攝)
「以前覺得世界好無聊,但發現足球之後,啊!原來有樣嘢好好玩。」
孖妹家姐 蔚嵐

「好似冇咗足球就冇咗生命咁」

不論球場上、路途上、在家中,你都能感受到孖妹對足球的痴狂。在場上,蔚嵐擅長守龍門和進攻,為球隊入球得分;蔚妍則擅防守,幫球隊解圍。在路上,兩人會爭論美斯抑或C.朗拿度更加有型。

在家中,媽媽讓全家穿上球衣,兩姊妹當幾百呎的屋邨家是球場,三人碌架床是龍門、床褥是禁區、弟弟是守門員,三姊弟輪流射球,小熊維尼卡片抽出當是紅牌。

就算是做功課時,她們也會習慣在腳底猜波,媽媽形容:「一日到黑,個波痴住隻腳」。她們床邊的窗看到樓下的足球場,夜裡,她們看別人辛勤練習、比賽,直至足球場的燈光關上。

「以前覺得世界好無聊,但發現足球之後,啊!原來有樣嘢好好玩。」蔚嵐甜甜地笑起來。「如果一百分,我畀足球一百分,好似冇咗足球就冇咗生命咁。」

妹妹有時比家姐少說話一點,更多時候她笑家姐說的話重重覆覆:「你又講足球係生命!」(陳嘉元攝)
雖然在主教盃、五人足球比賽奪冠,也是校隊正選,有時孖妹也會被男仔看輕。(陳嘉元攝)
「明明女足上年主教盃贏了冠軍,男足只是亞軍,但男仔就不讓我落場,最後他們讓我落場一分鐘就俾人換出嚟。」
妹妹 蔚妍

奪冠卻被男仔要求坐冷板凳

上年男女混合班際足球比賽,男仔領隊不讓蔚妍踢正選。「明明女足上年主教盃贏了冠軍,男足只是亞軍,但男仔就不讓我落場,最後他們讓我落場一分鐘就俾人換出嚟。」蔚嵐則因為較擅長守龍而被選入正選,她扶住額頭說:「男仔覺得女仔廢,本身我都唔可以落場,感覺似賣淨庶,救命。」(主教盃即天主教香港教區小學主教盃足球邀請賽。)

「男女平等,女仔話想踢波,Sure!如果男仔有料到,我就聽從佢,但佢落場次次都handball(手球犯規)!」家姐反反白眼,繼續說。「男女除了器官,沒有什麼不一樣,也有女仔勁過男仔呀!」

「算了,是他們走寶。」妹妹說罷,家姐同意:「佢冇珍惜我呢個強人。」

足球帶來什麼?「快樂和朋友!」(陳嘉元攝)
男仔同女仔可唔可以掉轉?男仔可以又白又滑,女仔可以又黑又嚡㗎嘛。
孖妹家姐 蔚嵐

「女仔可以又黑又嚡,邊個話唔得?」

「甲組腳」形容女生腳粗,又或有人笑女生黑、粗魯、腳多瘀傷,兩姊妹嗤之以鼻。

兩姊妹秀出雙腿,不因旁人目光自卑。比較老成的家姐說話總是句句到肉,她說:「男仔同女仔可唔可以掉轉?男仔可以又白又滑,女仔可以又黑又嚡㗎嘛。」妹妹較她害羞,但也理直氣壯:「我哋班有個男仔好怕曬,佢又白又滑,白過我一百倍。」

家姐說:「女仔畀人感覺就係溫柔,高貴、大方、體貼……但我全部都冇做到。」(陳嘉元攝)

蔚嵐續說:「女仔畀人感覺就係溫柔,高貴、大方、體貼……但我全部都冇做到,我就係一個似男仔嘅人。女仔可以粗魯,男仔可以溫柔。煮飯、家務都可以由男仔做,女仔可以撐起頭家,可以女主外,男主內都得,邊個話唔得啫?我覺得唔可以咁樣標籤人。」

妹妹湊家姐耳邊說:「你做到嘅係大方。」

家姐大笑:「係呀,塊面又大又方!」

比較老成的家姐說話總是句句到肉。(陳嘉元攝)
「我百分百支持啊,運動和讀書一樣重要。」
孖妹媽媽 黃太

孖妹背後的女人:運動和讀書一樣重要

兩姊姊自信滿滿,簡單幾句就推翻性別定型。她們說:「家人的支持很關鍵!」原來背後是一個自言粗魯的媽媽。短髮的黃太在場邊笑道:「踢波不一定粗魯。我唔踢波都好粗魯,試過被人當是男人。最緊要佢哋搵到興趣,小朋友總有跌跌碰碰,沒所謂的。」

黃太每次逢有練習就會捧場鼓勵,不但在場外拍照留念,還會送來飲品請一大班小妮子喝。「凝動」球隊成員全都出身基層,兩姊妹有些隊友家境更差,家人無法照顧,黃太通常會約她們的好朋友一起搭車去練習,幫幫街坊。從兩年前開始,她見證女兒學校女足隊慢慢進步,由常輸到今天常勝。「男仔話佢哋廢,返屋企好唔開心,我就叫佢哋返學校講,女仔拎咗冠軍,仲叫唔叫廢?」

就算在屋企,足球也從不離腳。(陳嘉元攝)

一隊足球隊帶來的,不只是運動純粹的快樂,還有一股柔韌的女性力量。「我百分百支持啊,運動和讀書一樣重要。」黃太說。

瞓身支持女兒踢波,也是因為相信運動的療癒作用。看著常笑瞇瞇的蔚嵐,無法想像她升小一時,曾經因無法適應新學校環境而有情緒困擾,返學時將手指抓爛,要吃抗生素。「她不肯上學,喊得好緊要,校長跟她說,不返學就拉阿媽坐監,我兩行眼淚都流出來。」輾轉看了一些輔導,直至蔚嵐參加多了課外活動,分散了注意力,脾氣和情緒都變好了。「所以他們想學什麼,都讓他去試。」

給一年後的自己寫信,蔚嵐寫:「你現在應該在煩惱呈分試,要為成績抉擇放棄課外活動,也不要放棄足球,不要埋沒這個夢想。」蔚妍寫:「不要忘記自己的興趣,不然就會永遠失去那樂趣。」(陳嘉元攝)
「不要忘記自己的興趣,因為忘記了就會永遠失去那樂趣。」
妹妹 蔚妍

若為呈分試放棄玩,也不要放棄足球

凝動球隊到暑假,暫時休止訓練,球隊請她們寫封信給一年後的自己。蔚嵐寫上:「你現在應該在煩惱呈分試,要為成績抉擇放棄課外活動,也不要放棄足球,不要埋沒這個夢想。」

今年小學五年級的他們,最近煩惱的是升中呈分試。黃太在家中也變了擴音機,常叫他們溫書溫書。即便如此,妹妹蔚妍還是在信中寫道,不想自己忘記自己的興趣,因為忘記了就會永遠失去那樂趣。

兩姊妹也想入港隊,但明白自己還有不足,便額外練習,訓練體能。(陳嘉元攝)

足球為她們帶來如此的多,除了朋友和回憶,還有對於脾氣臭的省思、相信女仔也可以做到的信心。「牛丸(香港第一位職業足球隊女教練陳婉婷)好勁,教我哋踢波的Miss Lee也好勁,曉曼(隊友)也好勁。」「我們想入港隊,代表香港出賽。」蔚嵐說罷又嘟噥:「雖然冇可能,因為我跑得太慢。」但是夢想的趣味不在於一味想實現的不可能,而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拒絕現有各種定型,再拓寬可能的邊界。

11歲的小朋友,對於未來已經有想像,而她們的未來包括足球。「好想未來更多女仔唔驚污糟,一齊踢波!」

(陳嘉元攝)

編按:8月5日是康文署推行了近十年的「全民運動日」。關於全民運動日,為市民熟知的大概只有當日免費租場;然而自強的香港人近年早就以自己的方式趕上了運動大潮——無論是無限輪迴OT的打工仔、自愛的女性、又或在街頭大跳大媽舞、天天落公園強身健體的長者。今天的香港人如何在僅有的空間與時間裡爭取動起來?而在人口老化、市民身體素質成為都市發展的重要課題下,本地職場、政府設施,又有多鼓勵/不鼓勵全民運動?「01社區」策劃「運動城市」系列專題,為以上種種進行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