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種植 凝聚社區 從天台農場反思本地農業發展

撰文:吳志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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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yMK天台農地facebook)

走在旺角新填地街上,沿路不斷見到市建局的清拆告示,與一向對旺角繁華熱鬧的印象相距甚遠。

記者來到一幢即將重建的唐樓,爬上六層樓梯到達天台。這裡是VeryMK的天台農場,主理人陳可樂亦住在同一幢唐樓。2012年2月,市建局刊憲公佈新填地街/山東街發展項目,此幢唐樓正是該項目範圍之一,限時於16年1月遷出。採訪當天,天台已被圍上鐵絲網,把原本的農場面積縮減了一半,令位於天台的農場更添邊緣味道。  

VeryMK天台農場位於油麻地新填地街一幢即將重建的大廈天台上。(潘思穎攝)
於上屆港深雙年展後,可樂與其他藝術家開始思索如何於不破壞社區的情況下發展藝術,隨之衍生出不少社區實驗計劃,VeryMK就是其一。(潘思穎攝)

上次與可樂見面是於九龍公園,那時他正著手把公園花圃的一角改變成社區農場,亦即是今屆港深城市/建築雙城雙年展(香港)的參展展品之一,而VeryMK的成立亦與雙年展有著莫大淵源。「上屆雙年展原本我亦受邀為參展人之一,後來因為抗議贊助單位『起動九龍東』,藉推動文化藝術之名,扼殺觀塘藝術家生存空間,於開幕禮向特首梁振英示威而被抬離場。」本著不公義而退展,後來可樂與一些藝術家組織「國際街坊聯盟」,思索如何連結社區,於不破壞社區的情況下發展藝術,隨之衍生出不少社區實驗計劃,VeryMK就是其一。

大學時代可樂曾參與反高鐵行動,關注新界東北發展,與菜園村村民及元朗農夫一起抵抗逼遷,因而結識了不少農夫,在耳濡目染下學習了南中國傳統種植方法。到現在,自己居住的地方正面臨市區重建,可樂認為這個天台空間不單可以反映城市邊緣的處境,亦能夠以農業展示土地發展問題。「天台是城市最接近陽光的空間,適合種植;而選擇做天台農場是想反抗政府對重建區的抹黑,重新展示對舊區的想像,創造綠化形象,令人停留。」

從附近五金舖收集木箱當種植盆,於底部裝上輪子方便移動,減低人力需求。(VeryMK天台農場facebook)

說到底天台有別於農田,究竟要如何從石屎地上種出植物?於天台辦農場,本身地理條件已構成不少限制,可樂首先利用社區現成的資源解決問題,例如從附近五金舖收集木箱當種植盆,於底部裝上輪子方便移動,減低人力需求;泥土由新界東北農田運來,又從社區收集廚餘堆肥,令泥土變得肥沃。儘管地理及環境因素都能夠一一解決,可樂說最大問題卻是在於人:「農場運作需要大量人手共同經營,牽涉很多人,引伸至組織問題,要如何協調各方是最大的挑戰。」

天台農場是希望開放予公眾使用,一同參與,但過去曾試過因為溝通不足而有參與者把農作物當做雜草丟棄。經過多方嘗試與研究,現在可透過App更新農場狀況,天台亦放有一塊黑板,上面列明各樣農務及負責人名字,讓各位清楚分工。雖然現在已有一班固定義工來打理農場,但問到可有成功連結街坊,可樂卻說:「其實都幾失敗!當初是很浪漫地想,街坊會於空閒時上來料理農田,但其實要他們長期投入是非常困難的事,因為他們一般工作時間已經很長,沒有多餘魄力參與及關注農業;而他們有些本身在鄉下是做農夫,來香港當然不會還想種田吧…… 所以是未能達到預期目標,反而是吸引了在附近上班的青年,於下班後來幫手,作為一種生活平衡。」

未被圍鐵絲網的天台農場。(VeryMK天台農場facebook)
「現時發展計劃傾向消滅鄉郊生活模式,是一種破壞式發展,而發展是應該要考慮城鄉比例,達致城鄉共生目標。」
VeryMK天台農場主理人陳可樂
市建局於天台圍起鐵絲網,把農場範圍縮減了一半。(VeryMK天台農場facebook)

城市農場顛覆石屎森林的一貫形象,改變大眾對城市的想像,「一般人覺得新界鄉村是有待被發展,而城市就是已發展,但其實城與鄉兩個地方是同時在發展,只是方向與模式不一樣。活於同一城市,生活模式雖然不一樣,但可以互相包容。」因為土地供應問題,城與鄉常被放在對立位置。在配合城市發展的巨輪下,鄉村農地往往成為弱勢,成為被淘汰的一方。「農業是香港關鍵的一部分,對於城市擔當重要角色。傳統農業是與大自然互動,除了供應食物,亦提供綠化環境,保護城市的安全,作為城市的buffer zone(緩衝帶)。發展本地農業亦有效維持一定食物自給率,提高食物安全,避免價格波幅,亦要給下一代知道盤中飧是從何來。」可樂認為現時房屋問題不是源於本身供應,而是土地發展不均所致,「現時發展計劃傾向消滅鄉郊生活模式,是一種破壞式發展,而發展是應該要考慮城鄉比例,達致城鄉共生目標。」

圍起鐵絲網後的天台農場。(潘思穎攝)

城市人生活節奏急促,假日喜歡走出城市,到新界鄉郊抖抖氣。可樂卻認為農業是要介入社區才有意義,而非隱居田園,「隱居山林不是解決方法,正如『你不理政治,政治仍會找上門』的道理一樣。要介入城市,在城市裡種植才有意思。城市農場雖然不可能滿足城市人對蔬菜的需求,不能真正取代鄉郊農田,但透過城市種植,至少可以把人與食物生產的來源拉近,與農地產生關係,提高人對農業的關心,逐漸對農業發展有實在而清晰的概念,對日後本地農地及農業發展與政策有更大關注及投入,凝聚一班同路人。」城市中存在種種限制,面對天台農場遷拆在即,可樂正物色其他樓宇的天台,希望能夠於城市中延續其意義,期望發展更多的可能性,開拓不一樣的農業。

離開天台,回到依舊繁華的鬧市當中,回復城市人身份,不禁疑惑,城市人會在意天台那一片綠洲嗎?「總覺得VeryMK像一個『蟲洞』,是城與鄉之間的short cut(捷徑),VeryMK建立了一種象徵,同時亦消除了一些既有象徵。」對於未來城市的想像,除了是一式一樣的高級商廈住宅建築,人與土地的關係,還可以存在另一種發展模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