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福苑大火|「大喊包」社工憂難掩悲痛礙專業 盼與災民走出傷痛

撰文:任葆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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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埔宏福苑發生五級大火,令超過1,900戶居民失去家園,部份人失去至親,陪伴他們渡過難關的包括一眾社工。過去一個月,前線社工陪伴死難者家屬到殮房認領遺體、處理災民短期安置等問題。有社工自稱是「大喊包」,面對災民時難掩悲痛,一度質疑自己能否以專業角色提供援助,後來遇到災民表達謝意,她明白到這份情緒是與家屬同行的表現。

另有社工說,最重要是讓家屬感受到陪伴,盼給予他們力量,走出傷痛,會一直在他們身旁,「直到你哋(災民)唔需要我為止。」

(左起)東區感化及社會服務辦事處助理社會工作主任方嘉敏、大坑東綜合家庭服務中心助理社工主任李子欣、宏福苑居民梁太、宏福苑居民梁先生、梁氏夫婦專屬配對社工謝梓澄。(鄭子峰攝)

社工李子欣憶述火災當日看到現場相片 無法控制淚腺

宏福苑發生火災後,社署推行「一戶一社工」安排,為所有受影響住戶提供支援。社工李子欣入職社署僅一年,原本在大坑東綜合家庭服務中心擔任助理社工主任,11月26日火災當日,她下班回家,雙手卻無法離開手機,不斷查看火災的最新資訊,尤其是看到現場相片,即使並非住在大埔區,但仍無法控制淚腺。

此時,她收到部門上司通知翌日要到前線協助居民,她不加思索便答應,認為這是社工的責任。

與其喺屋企,或者(第二日)返工個陣無精神去做嘢,我更加希望去前線。
社工李子欣

▼12月1日 大埔宏福苑大廈火災後單位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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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沒有處理大型事故經驗 看到災民後把題拋諸腦後

火災第二天,她獲安排到臨時支援中心協助居民。儘管如願到前線幫忙,但在出發路上,她卻擔心自己沒有處理大型事故經驗,又自嘲「大喊包」,質疑自己能否以專業角色協助災民?

她抱着疑問來到大埔一間學校,眼見大批災民聚集,於是馬上上前協助,暫將問題拋諸腦後。她憶述部份災民不願吃午餐,唯有向對方提供情緒支援,盡可能講解最新消息,讓他們安心,「即使呢一刻無嘢做到,但(希望)家屬好好照顧自己,去樓下間餐廳食餐飯,即使無胃口,都好好安頓自己。」

大坑東綜合家庭服務中心助理社工主任李子欣(中)憶述,面對災民時難掩悲痛,一度質疑自己能否以專業角色提供協助。(鄭子峰攝)

一直壓抑眼淚 直至遇到一名與母親失聯年輕女災民終忍不住

這天,李子欣在不同災民之間徘徊,有時聽到對方分享自身經歷,心裏沉痛不已,眼泛淚光,她惟有不讓眼淚掉下來,並提醒自己:我是一名專業社工。直至一次,她還是按捺不住掉眼淚。

李子欣憶述,當時負責識別高風險家庭,其間接觸到一名20來歲女住戶,對方語調平和地說母親仍然失蹤。她為對方完成登記後,輕輕拍向她的手以示安慰,未料對方突然痛哭,並說自己擔心了一整晚,但一直隱藏情緒,不想讓年紀老邁的父親擔心。

李於是將對方帶到後面走廊,二人相擁大約兩至三分鐘。李希望告訴她:雖然無法消除她的不安和擔心,但希望這一刻能作陪伴。離開時,對方向她表示謝意,感謝有人重視她。

「社工都有情緒,個嗰情緒係代表我同佢同行」

由出發至今的疑問,她最終得到答案:「好多人話專業社工唔可以隨便抹眼淚。我即刻問自己係咪唔專業呢?但聽完個位女士同我講,社工都係人,社工都有情緒,個嗰情緒係代表我同佢同行,係共情嘅表現。」她認為社工是一份有重量的工作,承載不同服務使用者的故事和經歷,雖然感到沉重,但陪伴對方的一刻,「係我當初做社工嘅價值同心願」。

▼12月1日 市民大埔悼念宏福苑火災死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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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配對成為一對長者夫婦專屬社工 致電對方初時被以為是詐騙來電

後來在「一戶一社工」安排下,她與一對長者夫婦配對。她憶述起初以電話聯絡,對方一度懷疑是詐騙來電,又不願意讓社工到臨時居所探訪。他們相約一間社區中心會面,李特地安排在一間面積最大、印有社署標誌的會議室見面,希望對方放下戒心。隨着每日電話聯繫、協助他們申請援助金、返回單位取物資,李感受到對方顯得放心。

她形容,在艱難時刻難以與受助者建立信任,但相信透過實際行動「每行一小步」,會令災民知道有人願意陪伴他們。

東區感化及社會服務辦事處助理社會工作主任方嘉敏說,「(希望)畀家人或者倖存者知道,其實傷痛唔係錯,傷痛係會出現,亦都唔需要刻意迴避或隱藏,佢嚟嘅時候就好好去接受。」(鄭子峰攝)

曾參與南丫海難工作 社工方嘉敏仍然被死者家屬「觸動」

另一社工方嘉敏在社署工作17年,原本在東區感化及社會服務辦事處擔任助理社會工作主任,今次亦獲安排參與「一戶一社工」。他曾參與南丫海難等大型災難事故的工作,原以為有協助遇難者家屬的經驗,但今次面對宏福苑的死者家屬,仍然被觸動。

他憶述於11月30日獲安排到富山公眾殮房協助災民,遇到原本一家三口的住戶,其中一人不幸遇難。家屬認領遺體時表現冷靜,直至法醫詢問他們的最後聯絡方式和時間,家屬不禁拭淚,「雖然唔係呼天搶地嘅聲音,但就係一種無聲哭泣、淚落無聲......係佢哋失去至親,加上失去住咗超過40年嘅家園嘅一種傷痛。」

我哋(社工)經常所學嘅輔導技巧,未必馬上用到,但最重要就係(災民)一個安全和有人陪嘅感覺......畀家人或者倖存者知道,其實傷痛唔係錯,傷痛係會出現,亦都唔需要刻意迴避或隱藏,佢嚟嘅時候就好好去接受。
社工方嘉敏

專屬社工陪伴可給災民力量:直到你哋唔需要我為止

該家庭後來成為其「一戶一社工」的服務對象。他坦言,近日除了處理原本職務,同時須協助宏福苑災民,令工作量增多。不過,他說辛苦之餘亦有所得著,並憶述該戶災民曾說視他為「好朋友」,邀請他出席喪禮,他曾擔心會否模糊專業界線,但又對居民願意信任而感到欣慰。

他認為在災民充滿未知之際,「一戶一社工」發揮的角色是一種承諾。重建家園的路漫長,但相信專屬社工的陪伴能夠給予他們力量,一起走出傷痛。他又憶述曾有災民曾問他社工安排何時完結?他會告訴對方:「直到你哋唔需要我為止」。

宏福苑居民梁先生及太太、與專屬配對社工謝梓澄(圖右)。(鄭子峰攝)
部份宏福苑居民獲安置到博愛江廈村的過渡性房屋。(鄭子峰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