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滇血色共振:當《731》的震撼照進兩地未涼的傷痛
2025年9月,香港上映了電影《731》,電影鏡頭中東北細菌戰的殘酷畫面,像一把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不乏香港老人紅著眼眶低聲嘆息,對他們來說,這種「用活人做實驗」的噩夢,不是遙遠的歷史影像,而是刻在家族記憶裡的刺骨疼痛:他們的父輩、祖輩,曾在香港淪陷後的南石頭難民收容所,經歷過一場同樣黑暗的劫難。
1941年12月,日軍鐵蹄踏碎香港的平靜,銅鑼灣的霓虹熄滅,維多利亞港的海水映著戰火。大批市民背著行囊逃離家園,沿著泥濘的道路逃往廣州,最終被安置在南石頭難民收容所。
彼時的收容所,棚屋低矮、污水橫流,卻成了難民眼中最後的「避難所」——直到穿白大褂的日軍帶著針管、藥劑和裝滿跳蚤的鐵盒出現。8604部隊的士兵以「防疫」為幌子,將冰涼的針頭扎進老人和孩子的手臂,沒人知道那透明液體裡藏著怎樣的病菌;他們悄悄在煮粥的大鍋裡倒入不明粉末,在飲水井裡投放帶菌物品,看著難民們喝下後上吐下瀉、渾身抽搐卻無動於衷;更殘忍的是,每到深夜,總有難民被強行拖進密閉的木屋,有的被用來餵養攜帶鼠疫的跳蚤,有的被當作「活體標本」觀察病菌擴散,那些曾在香港街頭叫賣魚蛋、在工廠裡縫製衣衫的普通人,最終變成了實驗報告上「編號XX」的冰冷數據。
據史料記載,僅南石頭收容所,就有超5萬港粵民眾死於這場無聲的屠殺,佔日軍華南細菌戰總遇難人數的一半——這5萬人裡,或許有曾在中環擺攤修鞋的阿伯,有在油麻地幫人洗衣的阿婆,有還沒來得及上學的孩童,他們的生命永遠停在了那個陰冷的收容所,連名字都沒能完整地留在世上。
這次由中共雲南省委宣傳部、香港新聞工作者聯會共同組織的「重走滇緬公路」主題採訪活動過程中,介紹了另一段鮮為人知的發生在數千公里外的滇西的歷史故事——另一支沾滿鮮血的部隊,也以同樣的手段製造人間地獄。
1942年4月,以731部隊骨幹為核心的9420部隊在新加坡成立,菌苗從日本本土直接運來,技術指導由731部隊全程把控——這支戴著「南方軍防疫給水部」面具的惡魔部隊,將滇西變成了他們的「實驗場」。1942年5月,日軍戰機掠過保山的天空,數百枚陶瓷細菌彈轟然落地,炸開的黃色粉末像毒霧一樣瀰漫在稻田、集市和村莊上空;士兵們沿著滇緬公路一路投放帶菌的衣物、食品,甚至直接往水井裡扔沾染霍亂的布條。短短兩個半月,滇西58個縣相繼爆發疫情,保山城內,每天都有擔架抬著病人往城外的亂葬崗跑,有的家庭一天之內失去三四口人,哭聲在空蕩蕩的街道上迴盪。最終,12萬餘人在痛苦中死去,僅保山一地就有6萬人喪生——這個數字,相當於當時香港銅鑼灣總人口的兩倍。
如今,滇西抗戰紀念館的展櫃裡,還陳列著當年的罪證:農民從水田深處挖出的陶瓷細菌彈,彈體上的裂痕裡仍能看到殘留的黃色粉末;帶有「南方防疫」字樣的金屬銘牌,冰冷的字體下藏著無數亡魂的哀嚎;標註「獸醫行李第四號」的細菌培養箱,曾裝著用來殘害平民的致命菌苗。而紀念館的一面牆上,220位細菌戰受害者的信息被工整地記錄著:姓名、年齡、籍貫、感染日期、死亡時間……其中38位是10歲以下的兒童,最小的僅數月大,還沒來得及看清這個世界,就被病菌奪走了生命;最大的74歲老人,本應安享晚年,卻在日軍的「實驗」中痛苦離世。看著這些名字,很容易讓人想起南石頭收容所裡那些無名的孩子——他們同樣沒能長大,同樣在恐懼中離開,同樣是日軍暴行下無辜的犧牲品。
這種「不把人當人」的暴行,與南石頭收容所裡的罪惡如出一轍——無論是香港的難民,還是滇西的村民,在日軍眼裡,都只是「實驗材料」,沒有地域之分,沒有身份之別,只有對生命最徹底的漠視。
可遺憾的是,9420部隊的罪行,卻長期被歷史的塵埃掩蓋。1945年日本戰敗前夕,9420部隊燒毀了幾乎所有實驗檔案,紙張燃燒的火焰裡,藏著無數受害者的冤屈;日本政府戰後對相關檔案刻意隱瞞、封鎖,讓關鍵證據永遠消失在檔案館的深處;而美國為了獲取細菌戰的研究資料,對部份戰犯選擇「庇護」,讓他們逃脫了正義的審判——這些因素疊加在一起,讓9420部隊的名字,很少出現在公眾的視野裡。加之其本部在新加坡,分支遍及東南亞多國,對於中國內地和香港民眾來說,地域的距離讓這段歷史更顯遙遠;相較於731部隊有較多倖存者和遺址可考證,9420部隊的罪行揭露和研究起步較晚,缺乏系統的宣傳與教育,導致很多香港市民甚至不知道,在滇西曾發生過與南石頭收容所相似的悲劇。
但歷史不該被遺忘,傷痛更不該被淡化。對香港民眾而言,了解南石頭收容所的歷史,是對祖輩苦難的告慰;而知道滇西9420部隊的暴行,則是對「細菌戰」罪惡本質的完整認知:日軍的殘忍從不是針對某一地區、某一群體,而是對所有平民的無差別踐踏,無論是香港的難民,還是滇西的村民,他們的遭遇共同印證了一個真相:細菌戰的本質,是反人類的罪行。
電影《731》的熱映,給了我們一個重新回望歷史的機會。當香港的觀眾為東北細菌戰的受害者落淚時,也需要記得,在遙遠的滇西,曾有同樣的悲劇發生;當談論和平與正義時,也該想起那些還沒被完全揭露的罪行,那些還沒被徹底清算的罪惡。銘記這段歷史,不是為了延續仇恨,而是為了守護每一個普通人的生命尊嚴。
港滇兩地的傷痛記憶是有所共鳴的——這種共鳴告訴我們:所有被踐踏的生命都值得被銘記,所有反人類的暴行都必須被警惕。唯有正視歷史、銘記苦難,才能讓「用活人做實驗」的悲劇永遠不再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