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如果幻獸都會做夢？土屋仁応香港首展 走進精靈系木雕世界
【專訪/展覽/雕塑】當我們凝視一隻熟睡的貓咪，看著牠鬍鬚輕顫、爪子微動，可曾想過牠正在夢見甚麼？如果連身邊小動物都會做夢，那麼那些存在於神話中龍、獨角獸、水怪，是否也有夢境？這個看似天馬行空的哲學問題，卻是日本人氣藝術家土屋仁応的創作起點。
走進海港城美術館，你會發現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寧靜氣息，柔和光線灑落在一尊尊散發淡白微光的生物上。牠們有的像鹿，有的似龍，也有最為人熟悉的貓狗，無一例外都帶著一絲脫俗「仙氣」。這些作品，正是土屋仁応首個香港大型個展「幻獸重夢」（Cryptids Dream Twice）九件全新創作。
無論是神獸、家寵，還是傳說中逐漸消失的怪物，全都被他雕刻成既真實又帶有夢幻色彩的存在。對於土屋來說，萬物皆有靈，幻獸與凡獸、神話與日常，其實只是一線之隔。
佛像修復與「玉眼」技法
土屋仁応畢業於東京藝術大學雕塑系，隨後並未立即投身藝術創作，而是選擇繼續攻讀博士，專注於文化財產保存，特別學習古老佛像雕刻與修復技術。這段經歷成為他日後創作關鍵養分。「在學習修復古代佛像過程中，我被一種名為『玉眼』（Gyokugan）的傳統技法深深吸引。」他解釋道。
所謂「玉眼」，是源自八世紀、於平安與鐮倉時代發揚光大的鑲嵌技術。工匠會將精心打磨之水晶或玻璃從雕像內部嵌入，為佛像注入深邃莫測靈魂。土屋巧妙地將這種技法應用於動物雕塑，並根據不同物種習性，發展出更細膩演繹。
對於鹿、獨角獸這類草食性動物，他會使用通透的水晶，營造出廣闊而警覺視野。牠們眼神清澈，彷彿在環顧四周，觀察一切，卻又不聚焦於任何特定目標。相反，面對獅子、龍等肉食性或更具攻擊性生物時，他則會選用玻璃藝術家田中福男特製之琉璃珠，製作帶有瞳孔的眼睛，賦予牠們鎖定目標時銳利感，眼神更加專注堅定。
土屋偏愛檜木與樟木，對他來說，木材纖維結構能給予創作最大自由，尤其在處理動物修長四肢與脖頸時，木材韌性遠勝於陶土。他說：「我特別喜歡那種雕刻木頭時手下觸感，以及木頭天然香氣。」
而土屋作品最具代表性的，莫過於那層如初雪般、透著淡淡粉紅或粉藍的乳白色澤。這種顏色並非單純塗料，而是經過反覆打磨、上色、再打磨的多層次工序才得以展現。「我靈感來自人類皮膚，」土屋分享道，「在白皙肌膚下，你能隱約看見微絲血管顏色。我希望作品也能有這種生命氣息。」如此著色處理，令作品既保留了木材天然質感，又彷彿每一寸「肌膚」下都有溫熱血液在流動。
從愛犬夢境到幻獸世界
本次「幻獸重夢」展覽靈感，來自一個溫馨日常瞬間。「我看著愛犬在睡夢中，四肢不時輕輕抽動，像是在夢裡奔跑。那個畫面觸動了我。」土屋回憶道，「這讓我思考，動物是否也有自己的夢境？在牠們夢中，世界會是什麼模樣？如果我們熟悉的動物都會做夢，那麼神話中『幻獸』，牠們夢境又會是怎樣？」
展覽九件新作，正是這個概念具體呈現。既有神話傳說中龍與獨角獸，也有藝術家生活中真實夥伴，例如已故愛犬、性格高冷波斯貓，甚至是庭院中帶刺的玫瑰。在土屋仁応眼中，現實與神話之間，並沒有絕對界線。
「對我來說，無論是神話生物，還是陪伴我的小狗，牠們都是平等的生命，都擁有靈魂。」他創作《龍》並非只為彰顯神話威嚴，而是希望自己愛犬離世後能轉世成為龍：「我希望牠在天堂能擁有龍一樣威武的形態，繼續守護我。」神話，在此成為寄託愛的載體。
展覽中一件名為《花龍》的作品，靈感來自他花園中美麗但帶刺的玫瑰。花龍是土屋仁応獨創生物，為了表現這種虛幻感，土屋特地為其眼睛選用「拉長石」（Labradorite）這種特殊礦石。「這種石頭在不同角度下會反射出虹彩般光芒，就像甲蟲翅膀光澤，非常神秘。」
在眾多充滿東方神話色彩的作品中，《尼斯湖水怪》則顯得尤其特別。這則蘇格蘭傳說，原來深植於藝術家童年記憶。「小時候，我和朋友都堅信尼斯湖水怪的存在。但如今，相信的人越來越少，這個傳說彷彿正在慢慢消失。」土屋選擇以創作來抵抗遺忘，為這個世界留下純真一隅。
當被問到如何看待自己作品被視為「仙氣」化身，土屋坦然表示：「我創作時，正是希望將生物內在、永恆的靈魂捕捉並呈現出來。如果觀眾能從我作品中感受到那種超越物質的生命氣息，我會非常高興。」
【展覽資訊】
名稱：土屋仁応「幻獸重夢」藝術展 @ 海港城
日期：2025年6月5日至7月6日
時間：上午11時至晚上10時
地點：海港城美術館（海港城海洋中心二階207號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