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女孩失去光環:蔣雨融高舉「人性」 但人們看到的是「特權」

近期,哈佛中國女孩蔣雨融在哈佛畢業禮上的演講刷爆了海內外的社交媒體。蔣雨融出現的時間點很妙——正值特朗普政府收緊對中國留學生的簽證以及要求哈佛不再接收國際學生。哈佛在這個時間點選擇蔣雨融作畢業演講,難免被視為一場「政治正確」的展示,象徵「中國學生」和「多元」的代言人。
演講中,蔣雨融身穿明製漢服,用哽咽堅定的語氣講述《守護我們的人性》。她說人與人之間應該彼此理解,即便信仰不同、政見不同,也不應被輕易視為「邪惡」;她說世界是互相連結的,每一場戰爭、每一個被壓迫的生命,都應該成為我們關注的理由;她說:「被我們貼上敵人標籤的人,也是人。」
這段演講很快引起全球關注,她將這段影片發布在B站的個人帳號,收穫了近70萬的觀看量(還在持續上漲中)。然而等來的不是「為國爭光」的掌聲,而是「假大空」、白左精英的道德展示、特權炫耀的批評。網民直接將她推上輿論審判台,深挖她的家庭背景、質疑讀書資源「走後門」,怒斥她的「虛偽表演」根本不能代表中國青年。
曾象徵著「為國爭光」的哈佛學生,在今天,為何成為大多數網民口中的「何不食肉糜」?
就蔣雨融演講的內容而言不能說是錯的。尤其在一個戰火不斷、撕裂嚴重的世界裏,還有人願意說「他們也是人」,這句話本身就值得珍惜。誠然,短短7分鐘的演講並沒有涵蓋方方面面,也未從理想落地到現實,許多網民剛開始也相信,她心中確有這樣人類願景和誠懇告白。
但隨著對其家庭學歷背景的深挖,大家發現,高喊著「人類理想」、曾標籤為「平凡學生寒門逆襲」的蔣雨融,父親是中國綠發會(即中國生物多樣性保護與綠色發展基金會)專項基金執行主任蔣志明;而她進入哈佛也很有可能是手握綠發會副理事長兼長期秘書長周晉峰推薦信。
人設身分的轉變帶來了輿論反撲——不是對優秀者的嫉妒,只是中國社會現在對於「公平」,對「特權」的聲討處於高敏感階段。協和4+4的董小姐;帶著200萬耳環的18歲女明星黃楊鈿甜;還有已經擁有明星光環,還要和普通人競爭去考國家編制的明星們...... 這些都讓中國的普通人感受到了來自上位的壓迫和不公,他們怎能手握特權還嚴詞正義地稱:在為普通大眾、為人類苦難發聲。
也因此,在B站蔣雨融本人發布的影片下,超過3400條彈幕和8800多條的評論中,全是對蔣雨融的不買帳。
「這洋八股味對了,就是味有點大」
「如果因為戰爭導致死亡,你身體的一部分也隨之死去,姐們你早爛了」
「質疑董明珠,理解董明珠」
「這要是20年前不直接頂流起飛啊」
「以及對任何學校袪魅了,專業才是王道」
「充滿階級、性別、個人主義敘事」
「能成為第一個也是嚴格篩選出來的,也必然是他們期待的樣子」
當權貴之女在高談「人性和苦難」時,平行時空的另一邊,中國年輕人正在計算著在大城市的就業成本,為投出去100份卻毫無回應的簡歷發愁,在招聘軟件上反覆修改「期望薪資」,小心翼翼地回應父母「錢還夠用嗎?」的關心。他們也同樣在思考人類理想,只不過不是高高在上的哲學語言。他們的理想是具體的數字:希望簡歷能夠被看見、希望將通勤時間壓縮到2小時、3個月的實習可否換來小概率的轉正、怎樣突破35歲的關卡不被裁員。
國家統計據數據顯示,國內16至24岁青年失业率已經連續10個月超過15%。2024屆高校畢業生預計達1179萬,而今年4月不包含在校生的25—29歲、30—59歲勞動力失業率達到7.1%、4.0%,青年群體仍面臨著較大的就業壓力,全國人力資源供需不匹配問題仍然突出,同時外部環境覆雜變化,也給勞動力市場帶來壓力。
對於還在生存和就業中摸爬滾打的中國年輕人來說,哈佛女孩演講中美好詩意的語言只是隔岸觀火。身分上的分歧、話語的「離地感」,正是網民憤怒的核心。他們並非不認同「人類苦難」本身,而是反感特權「假惺惺」的姿態和位置。
曾幾何時,哈佛女孩曾經是多少人膜拜的榜樣。哈佛是「神壇」,是教育、出國留學改變命運的終點。然而當教育不再保證機會,努力不再兌現回報時,學歷神話便會破裂。
2025年,中國碩士研究生報考人數繼續下降,從2024年的438萬降至388萬,相比2023年減少86萬,「學歷通脹」「就業困難」讓讀研讀性價比和回報率下降。微博话题「小鎮做題家」10.3億閱讀量、68.7萬條討論帖子的背後,是出生於三四線的年輕人們努力刷完了「5年高考3年模擬」試題,靠著拼命讀書考入一線城市,卻在畢業後發現「努力並不會換來美好的未來」,將要前往的終點很可能是「外賣騎手報名點」。
這些也許是擁有NGO高管父親的蔣雨融們永遠都不需要去面對的真相。而且如果了解當下社群輿論中,中國年輕群體對藝人公眾人物在道德法律上如「精神潔癖」一般的高要求,又怎麼能說,他們追求的現實公平公正,不是他們的崇高理想呢?他們渴望追求的理想——是關於公平、機會與被看見的理想,是追求「努力就有回報」路上的真實寫照。
在這些批評中,從沒有人說蔣雨融的演講錯了,而是她演講中標準範本的「美國價值觀」和哈佛身份,早已成為「時代遺民」和新世代的「老物件」。
就像網民評論,「時代變了,一個所謂的哈佛畢業證和一個高知人設就能騙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80年代的中國學子或許會因剛剛改革開放而崇拜新鮮的美式理想,那麼伴隨著中國崛起的當代年輕人,早已擁有了自己的道路自信的中國,不再迷信「外國的月亮比較圓」。他們不嫉妒蔣雨融,也不膜拜蔣雨融。
我們承認,世界確實需要更多願意高舉「人性與和平」的領袖,但也需要更多願意走下來、和台下大眾一起說話的人。也許網絡上對蔣雨融的批評會被誤解是狹隘、極端、不理性和仇富的鍵盤俠,但若連對權貴的監督、對不公的怒吼都要漂亮地說,那就不是民主自由;如果連不滿都不能發出來,便難說同理共感。
蔣雨融說:「那些被我們貼上敵人標籤的人,也是人。」批評她的那些年輕人們,也許是還沒走出小鎮的「做題家」,也許是在地鐵口發傳單的本科畢業生,也許是在凌晨三四點還在送外賣的勞動者,他們尋找希望、努力活著,追求人類應有的公平公正的理想。
他們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