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戰只是前菜 特朗普的主菜是什麼？ （二）
在美國總統特朗普於4月2日宣佈的「解放日 」對全球發動關稅閃電戰後，無論是政治、金融還是市場圈，都在逐步形成一種認識，貿易戰只是開胃前菜，主菜是美國的系統性金融問題，核心是國債。特朗普很有可能通過貿易戰的極限施壓，迅速轉化為金融訛詐。
從 「軟着陸」到「硬衰退」
然而，關稅戰的副作用遠超預期。首先，高關稅推升美國通脹水平，耶魯大學保守預測可能導致物價上漲 1.3%，經濟增長下降 0.5 個百分點。其次，貿易伙伴的反制措施，如中國對美商品加徵總計125% 關稅及其他組合式報復、歐盟已經推出但延遲90天執行的 25% 關稅，還有加拿大於墨西哥等的反制……，導致美國進出口均受阻，或導致近千萬人面臨失業風險。
更嚴重的是，市場對美債的信心加速流失，4月8日美國3年期國債拍賣需求創 2023年新低，間接投標比例降至15.2%，顯示外國投資者正在撤離。
在市場人士看來，美國經濟正陷入「滯脹」 陷阱。2024 年 GDP 增長 2.8%，但核心 PCE 通脹率達 2.81%，失業率維持在 4.2%。製造業 PMI 連續數月低於榮枯線，產能利用率僅 76.88%，遠低於長期均值。高盛將 2025 年經濟增長預期從 2.0% 下調至 1.5%，並警告衰退概率升至 35%。若關稅全面實施，美國可能陷入 「衰退 + 通脹」 的雙重困境，美聯儲或被迫在一年內降息 200 個基點。
美國通過美元的商品定價權、貿易結算權和外匯儲備權，維持經濟優勢。其中美國最為關注的美元儲備地位的動搖正在加速。2023年美元在全球外儲中的佔比降至58.36%，2024年進一步降低在57%左右，為20年來最低。各國央行加速減持美債，美國財政部 2025 年初發布的數據，中國連續8個月減持美債，最新持倉降至7,601 億美元，創下14年來新低。新興市場央行轉向人民幣（CNY）、澳元（AUD）、瑞士法郎（CHF），2024 年人民幣在國際支付中的份額升至4.7%。穆迪警告，若美國主權評級被下調，將進一步推高融資成本，形成 「赤字擴大—利息攀升—評級下降」的惡性循環。
當前美國債務危機已逼近臨界點。曾有媒體報道說，彭博社計算2025年美國將要到期的長期債和短期債為9.2萬億美元，其中約70%（6.5 萬億美元左右）將在 2025年前6個月陸續到期。這或許有些誤差，美國財政部2024年6月發布的報告認為，2025年全年到期國債本金約為 8.7萬億美元。但無論如何，到期的國債正在成為美國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若市場拒絕接盤，美國可能被迫將短期債利率提高至 6% 以上，導致利息支出激增。
如果特朗普政府籌劃的強制「化債」策略未能明顯緩解壓力，一定會引發全球供應鏈重構，加速 「去美元化」 進程。德意志銀行警告，損害已經造成，外國投資者為美國外部赤字提供資金的意願正在消失。
通常而言，美元和美債的關係是互相鞏固的，美元強大的地位也會導致美債不缺買家。如今，作為美國乃至全球金融地基的美債很可能已經陷入到「死亡螺旋」（Death Spiral）的境地，美元的霸權受到可見的系統性削弱也在現實之中。
需要明白，所有的金融機構——銀行、券商、對沖基金、保險公司等等，都依賴美國國債進行融資、抵押、槓桿交易。股票交易所、商品交易所、衍生品市場，也都把它作為標準的抵押品。所以美債被稱為金融機構的地基理所當然。
市場人士一直以來的共識，一旦美債價格劇烈波動，整個金融系統就會發生連鎖反應：追加保證金（Margin Calls），最終可能導致系統性的強制平倉和踩踏。這可比股市下跌的風險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美元霸權」很大程度上就是建立在全球對美國國債的信心之上的，美債就是美元體系的定海神針。如今美國國債危機的本質是美元霸權與財政擴張的不可持續，而美元和美債的榫卯相接當然要出現明顯的鬆動。
但美元、美債要崩潰，當然不是那麼簡單，當今的世界也並不希望發生這樣的金融系統崩塌，這對任何一方都是相當不利的。但「美國優先」的特朗普政府要通過「自我傷害」與「肆意妄為」達到「再次偉大」，無疑是「美國式鄉巴佬」的思維方式——像妄想狂一樣，以自私自利的戰略達到一榮俱損的目的。特朗普帶領的「美國鄉巴佬政府」忘記了人類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命運共同體，沒有哪個國家能獨善其身。
當前，美國正站在 「財政懸崖」 的邊緣：若無法儘快完成化債目的，無法排除另一場全球金融市場的 「雷曼時刻」在2025年到來。而美元儲備地位的下降、經濟指標的惡化與政策的失序，共同構成了一場可能重塑全球經濟格局的系統性危機。
當然，貨幣霸權的更替與一個國家的軍事和經濟力量息息相關。從歷史上看西班牙、荷蘭、英國和美國的貨幣霸權都因其軍事實力下降和產業空心化而衰退。特朗普的關稅政策如變得不可預測必然重創全球貿易體系，但通過全球其他國家的「反抗」要打破美國霸權，還需要更復雜的經濟和軍事因素。所以，特朗普發動的貿易戰不能盡快轉彎或達到其金融訛詐等目的，對美國而言，以美元主導的金融霸權一定會受到實質性削弱。
當特朗普對中國關稅提高的125%時，曾有記者問及是否擔心與中國關係失控時，他突然強調，「美國很強大，有外面不知道的（軍事）武器。」這再次印證美國的霸權是系統性構成的，當前主要依賴三大支柱：美元、科技和軍事。而中國在科技、軍事上已經不輸美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