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條例】無大台、不割席抗爭 李立峯:不同光譜既合流又制衡

撰文:麥凱茵 勞顯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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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雨傘運動,早已經有醞釀多時「佔領中環」,到「雙學三子」衝入公民廣場、9.28催淚彈拉開序幕,但運動終在拆大台下的內訌中淡然落幕。但今年的反修例連串遊行示威中,沒有明顯的大台和領導,不同光譜的參與者一早打出「不分化、不割席、不篤灰」的口號,連登、Telegram群組的討論,促成多次遊行、聯署、眾籌海外登報等事件。有研究兩場運動的中大新聞與傳播學院院長李立峯,分析反修例運動中,傳統「和理非」、「連登仔女」和最前線勇武派,互相尊重亦互相制衡。

李立峯專訪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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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大台、不割席抗爭 不同光譜既合流又制衡

中大教授李立峯分析,反修例運動中,不同光譜既合流,又互相制衡。(盧翊銘攝)

當年就雨傘運動進行學術研究的李立峯指出,雨傘運動的分裂早於佔領中環前已經開始,2013年時已出現本土派、「左膠」等不同的政治形態,各方都不願意接受對方的路線。「(佔中三子)戴耀廷、陳健民和朱耀明提出『愛與和平』時,已經收到不少評論『 你們是傻的嗎?』,『為何要將行動升級?』」李立峯直言,運動未開始各派別已互看不起對方的論說,猜忌大家的想法,互相覺得對方是「鬼」,「9.28的催淚彈,某程度是幫助兩傘運動團結起來。」

雨傘運動持續79日,消耗士氣,政府清場後,從學生會退出學聯開始,泛民、本土派不斷分裂。到2016年立法會選舉後,政府以褫奪立法會議員資格、禁止民族黨運作等手段,連番打壓最激進的光譜,「梁天琦幾位坐監、(佔中)九子有幾位都坐了監,有人看到互罵選擇離開,令到互罵的『爐』愈來愈小。」李立峯覺得,各派別在社運中已無可再分化。

721遊行,有香港人加油的標語。(資料圖片 / 張浩維攝)

年輕一代無經歷分化傷痕

反之,今次的反修例運動,有不少參加者是中學生或大學一二年級生。李立峯說,這批年輕人看着雨傘運動成長,卻沒有感受到當中的分裂和失敗陰影,加上他們的溝通方法改變,大多使用Instagram,難以像Facebook那樣互相指罵,變相減少爭拗。

李立峯推論,在這兩個因素的影響下,示威者產生共識使「不割席、不分化、不篤灰」、「兄弟爬山、各自努力」的口號出現,「口號只是將已有的氣氛用語言表達出,按五年前的氣氛是無可能發生。」

黃之鋒是2012年反國教和2014年雨傘運動的「大台」,但在2019年反修例連串運動中,並無擔任領導角色。6月21日包圍警總,呼籲現場示威者投票決定去留,但難有號召力。(資料圖片 / 羅國輝攝)

無大台增加政府打壓難度

李立峯曾多次親自到示威現場,他看到示威者各有不同的抗爭路線,但大家是互相尊重及互相制約。他以6.21日及6.26日包圍警總為例,在較後方的示威者可能不同意最前線的勇武派的行為,「後方的『和理非』不會阻止『勇武派』,但『勇武派』知道後方退的時候便會選擇一同撒離,因為他們知道沒有『和理非』的人包圍警總便不成事。」他們各自以行動證明雙方的意念是可以共存,「這幾個板塊互相合作,一定程度上保持尊重,但也互相制約。最前線的勇武派,也會受『和理非』和連登上較溫和的年輕人影響。」

在示威者的「不分化」共識下,使今次反修例運動與雨傘運動最大不同,是無大台,也沒有任何意見領袖能夠帶領運動。「無大台的好處是沒有中心組織,大大增加政府打壓的難度,但壞處則是失去代表與政權談判。」常說政治是妥協的藝術,李立峯笑言,可能示威者無想過於政府妥協,無大台亦無妨。

民主黨立法會議員鄺俊宇,常現身在不同示威現場,協調衝突,6月12日早上,他一度暈倒。(資料圖片 / 李澤彤攝)

政治領袖有角色 勿「搶咪」

但令人意外的是,李立峯曾在示威現場調查發現,愈年輕的示威者愈認同民陣的重要性,但並不代表民陣是大台,只是年輕示威者同意民陣有一定角色,就如不同的立法會議員和政治領袖都有其角色,但一旦有人想「搶咪」就是做多了。

例如黃之鋒在包圍警總時呼籲現場投票是否撤離,馬上被人喝倒彩;而公民黨郭家麒及工黨張超雄向警方提出交涉,讓救護員進入警總,示威者是欣賞,「因為有某些事情,只有議員才有權力去做,但他們不會希望有人『攞咪』。」

連登仔女有理性討論

連登和Telegram群組,是這次反修例運動中示威者最常使用或關注的的網絡平台,早在5月,有「連登仔女」離開鍵盤,走上街頭派發反修例的傳單,令民情升溫。

李立峯笑稱,不相信連登中「無鬼」,但看到一些極端的帖文,很快就在理性討論中慢慢消退;包圍稅局等不合作運動,引起民意反彈,連登亦很快有討論,翌日更有人到稅局道歉,可見網上依然有理性討論。

網民發起不合作運動一度包圍稅務大樓,引起市民不便,連登仔女理性討論後,隨即發起「唔好意思大行動」道歉。(資料圖片 / 張浩維攝)

傳媒在場約束雙方

多次示威中,有途人或「和理非」示威者拍照,被一些激進示威者覺得是「鬼」,因而發生衝突,李立峯留意到,除了個別傳媒機構,示威者整體尊重記者,更有「摩西分紅海」式讓路,讓記者到衝突現場拍攝。

記者直播和採訪保持中立,李立峯覺得,示威者認同記者,是知道有些時候需要記者在場,記錄事件,因此不怕記者拍攝。反之有警員在圍捕示威者時,發現記者在場拍攝,就以盾牌驅趕,更斥責記者。

「其實記者在場令任何人都有約束。」李立峯分析,過去幾個周末爆發衝突後,周一、周二傳媒開始有重組時序式的深入報道,讓市民可以看清楚事件的來龍去脈,判斷雙方對錯,「三十年前,沒有手機拍片,事後只有模糊的恐怖感,謠言無辦法澄清。今日可能恐怖感更強,但可以前清楚發生什麼事,亦能澄清部分謠言。」他舉例,元朗無差別攻擊,有親建制網媒指受傷孕婦是自己滑倒,但影片就能澄清這些謠言假新聞。

連串反修例的示威衝突中,有不少記者中催淚彈、橡膠子彈、胡椒噴霧受傷,亦有警員阻擋拍攝,以及用粗言辱罵記者。傳媒界在7月14日發起靜默遊行。(資料圖片 / 林若勤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