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劇評|你真的看懂王家衛新劇了嗎?代入三大語境才能充分享受

撰文:影視獨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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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衛導演的首部劇集《繁花》開播當天就引起話題。這個現象想必很多人都預料到了,畢竟原著、演員陣容、漫長的拍攝期,都令這部劇累積了超高的關注度。

看過6集後,我們發現《繁花》雖然顯得如此與眾不同,但是開篇就能非常有效地將觀眾拉入其獨特的語境之中。當觀眾熟悉了這個語境,《繁花》的魅力就變得難以抵擋。每一集的結尾,都能牢牢地抓住觀眾的好奇心和探知欲。

金宇澄的同名原著小說就是一本語境獨特的書。讀者必須先熟悉了其話本小說的語態,再掌握住三位男主角和雙時間線的切換,才能體會到「城市寫作」的魅力,為宏觀大歷史下小人物隨波逐流的命運無常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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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集在改編時並未直接地去還原足本的《繁花》,而是將其中命運起伏最大、經歷最有時代代表性的阿寶(胡歌飾)單拎出來。在30集的篇幅中,主創又補充了大量內容,狠抓一個核心的戲劇張力——是什麼讓阿寶成為了寶總。

對原著內容的取捨與增補,也降低了劇版《繁花》的門檻。這部劇在保持王家衛高品質影像的同時,故事性強、信息量大、節奏緊湊、人物鮮活,並非某些人擔心的那般曲高和寡。

語境一:必須先瞭解「世界觀」

《繁花》的第一集是最重要的,它不僅在影像風格上定下了全劇的基調,更為觀眾介紹了本劇的「世界觀」。

我們都知道,看玄幻劇、仙俠劇這樣的劇種,是一定要先瞭解世界觀的。歷史劇、年代劇、都市劇,一般情況下是不需要構建世界觀的。然而,故事背景為1993年上海的《繁花》卻在第一集裡,非常認真地為觀眾介紹了全劇的「世界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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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裡關於阿寶和爺叔(游本昌飾)的往事插敘,並不僅僅是交待往事那麼簡單。這些戲份更重要的功能,是為觀眾描繪一個特定時代、特定地域裡的商圈法則。

1993年距今不過30年,似乎並不遙遠。可是這30年中國發展很快,快到30年前的上海已經和現代觀眾有了非常大的距離感,更何況是30年前的炒股圈和外貿圈這兩個阿寶活躍其中的圈層。

爺叔在促成阿寶原始積累的過程中,是不做任何解釋的。這塑造了爺叔的「法師」形象,讓他具備了講解「世界觀」的權威性。隨後他帶著阿寶去進行形象大改造,並用一連串的講解,同時改造了阿寶對上海生意人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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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過程被拍得很順暢,觀眾也非常明確地get到了三個關鍵字——派頭、噱頭、苗頭,並且能夠從阿寶到寶總的視覺變化,對抽象概念樹立具象感知。

爺叔的這套商圈法則,就相當於是玄幻劇、仙俠劇裡的世界觀,是觀眾沉浸入《繁花》整部劇的必要條件。隨後幾集的劇情,無論是麒麟會用414股票給阿寶設局,還是魏總(鄭愷飾)想搶阿寶的合作夥伴范總(董勇飾),所有的困境設置及困境的解決方案,都繞不開爺叔教給觀眾的世界觀。

瞭解了世界觀,才能更好的沉浸於戲劇對抗的張力之中。這在同類型、同題材的劇集裡,十分罕見。

此外,《繁花》第一集還使用了反類型套路的妙招。通常一部劇以主人公遭遇車禍這樣的「大事件」開篇,大概率會進行大規模倒敘。本劇卻反其道而行之,簡單交代前因後順著車禍往下講,並借此一口氣引出了阿寶身邊的眾多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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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警問話的戲份,又是精妙的一戲多用:一方面通過角色的回答,勾勒寶總是個什麼樣的人,在上海有什麼樣的地位;另一方面通過角色回答時的語氣和肢體動作,快速繪出了一幅眾生相。

觀眾對一眾角色的性格印象已經有了,在後續的劇情裡再一一去深入瞭解。這也是劇集相對電影的一大優勢,首次拍攝劇集的王家衛,適應性還是很強的。

語境二:做戲就是做細

觀眾對《繁花》普遍有一個期待,就是年代感和城市文化的還原。王家衛不僅做到了,而且做得比人們預期的更為細緻。

由於很多人現在喜歡一邊用小屏播著劇一邊做其它的事情,所以很多創作者越來越傾向於把戲集中做到臺詞裡。觀眾只要聽了臺詞,即便不看畫面,大體上也能對戲劇衝突和人物情感掌握個七七八八。

《繁花》就完全無法只靠聽來獲取資訊了。這部劇在「做戲」上下的功夫,全都是「做細」——劇情細化、細節豐富。

如果觀眾只看劇情向臺詞,其實年代感並沒有那麼強烈。和劇情高度相關的臺詞,更多的是前文提到的世界觀之下的商戰角力。主創並不會為了刻意營造年代感,而在商戰角力裡加入重複性、背景性資訊。

《繁花》的年代感,更多體現在整體環境,以及人物的生活狀態之中。

環境自不必說。在眾多影視基地的鼎力支援下,劇組搭建了大規模的內景和外景。這不僅帶來了鏡頭裡的真實感,更帶來了運鏡上的自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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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阿寶第一次拜訪爺叔時的長談,阿寶和玲子(馬伊琍飾)的多場吃飯戲,雖然都是以對話為主,但鏡頭上絕對不會是單調的正反打,而是多種機位的切換。不同機位元對主體內容的突出效果是不同的,配合著畫中人的情緒,以及談話中的信息量,默默地、靜靜地引導著觀眾。

其中頗為有趣的是和蔡司令(張建亞飾)聊完,大體上解決了麒麟會給自己做局的事件後,阿寶和玲子有一段在夜東京裡聊天的戲份。此處玲子手上戴著一條手鏈。

粗看下,鏡頭裡玲子的手鏈一會兒在左手,一會兒在右手。難道是穿幫了?非也,那是因為其中有些鏡頭是鏡子裡的。仔細看,鏡子裡手鏈在左手,鏡子外手鏈在右手。這拍得可真夠細的。(點圖放大瀏覽👇👇👇)

鏡子和窗戶對人物的反射,或作為前景對人物和環境進行分割,是《繁花》整部劇都在使用的影像風格。這種風格在後續劇情裡,應該會和更為跌宕的人物命運深度融合,營造如夢似幻的氛圍感。

還有一處臺詞中的細節,也值得品味一下。在范總剛到黃河路時,他先來到的飯店是盧美琳(范湉湉飾)的金美林。由於眾人都知道範總正在和寶總談生意,所以大家都湊過來套近乎。盧美琳更是說出了「不是黃河路的人民對你親,是我美琳,對你親。」

觀眾都能看出來,「不是黃河路的人民對你親」這句話的否定詞其實有兩個方向,一種是否定「黃河路的人民」,一種是否定「對你」。雖然盧美琳後邊的話給出的是前者,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真相是後者。

因為劇中已經不止一次,通過不同的人點出了一個具有十足年代感的事實:黃河路你方唱罷我方登場,沒有永遠的主角。

與之相對的是後來阿寶的一段旁白:「這個晚上我沒有迎財神,寧願相信平安是福。」畫面,是阿寶和夜東京小分隊一起開心地圍桌吃飯。

黃河路人民身上的戲、阿寶身上的戲,特殊年代和特殊地域的戲,都在這些細節刻畫中,融匯成一種語境,包裹住了追劇的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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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境三:順著鏡頭感受對抗與拉扯

王家衛擅長用鏡頭的剪輯和調度,從視覺上構建人物關係中的對抗與拉扯。這成為了《繁花》的第三重語境。

整部劇凝練出的戲劇主線,是李李(辛芷蕾飾)的至真園在黃河路的「從天而降」,成為了阿寶的「在劫難逃」。開篇6集裡,李李和阿寶之間的戰役,圍繞著爭奪範總神秘貨物的經銷權展開。

讓人意外的是,雖然這場爭奪戰在第二集便已打響,但直到第五集阿寶和李李才正面相見。此時,關於經銷權的爭奪甚至已經告一段落。換言之,在爭奪範總的這場小戰役裡,阿寶和李李是隔空鬥法。

然而,當觀眾順著鏡頭去感受這場隔空鬥法時,會發現阿寶和李李其實是有多場面對面過招的。

第一次是李李聽聞范總和阿寶約好要在紅鷺酒家見面後,立即將範總請到了自己的至真園。阿寶沒有遂了李李的願去至真園見範總,而是獨自來到紅鷺等範總。此時通過鏡頭關係觀眾會發現,原來紅鷺和至真園就是隔著一條街,可以通過窗戶看到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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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兩邊因為人物所在樓層的關係,會形成一個高低位上的差別。此時的阿寶在高位,居高臨下地與李李四目相會。阿寶的一個姿態,就讓李李知道了當晚的結果。

在李李成功給魏總和範總牽線後,再次出現隔窗相望時,李李轉至高位,阿寶落於低位。兩人的眼神再度碰撞,一下就碰出了濃濃戰意。

最後的決勝局,雖然李李仍然處於高位,但低位元處的阿寶亮出了自己的殺手鐧——一位剛登場的角色,暫時無名無姓卻氣場非凡。騰訊視頻的首更四集正好在李李看到阿寶和神秘人同框的畫面裡卡點落幕。

這種視覺上的對抗和拉扯感覺,怎能不讓觀眾期待下一集的更新呢?

第二天更新的第五、第六集,在揭曉神秘人身份後,阿寶很快便以壓倒性的優勢贏下了和李李的初次交鋒。第一戰勝負已分後,阿寶才和李李有了第一次正式見面。雖然兩人在物理空間上是面對面交談,但在鏡頭裡,兩人遲遲不同框。這預示著兩人還會繼續交戰。

果不其然,阿寶第一次應邀前往至真園吃飯,就在低消2000元的標間裡,只點了一份乾炒牛河。阿寶不僅用一道菜探了至真園的底,更用一句「花無百日紅」,把壓力轉送回李李這邊。不甘示弱的李李送給阿寶一件「禮物」,徹底打亂了他對三羊牌端午節上市的部署。

三羊牌上市,將近一集的戲份都採用了文戲武拍,可謂反轉再反轉。觀眾和范總一樣,被阿寶一直蒙在鼓裡。緊張的氛圍愈演愈烈,直到阿寶的奇招亮出,逆轉大局,引爆了沸騰之勢。

金宇澄和王家衛都是各自領域裡的大師級人物,他們的共同特點是作品裡都有獨特的語境。站在語境外看他們的作品,只是一種欣賞和崇拜;進入語境內看他們的作品,會變成一種沉浸和享受。當觀眾通過開篇數集瞭解了《繁花》的世界觀、戲劇特性和影像風格後,好戲就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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