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k Carney取代杜魯多:特朗普救了加拿大自由黨?
3月9日,加拿大自由黨黨魁選舉結果出爐。從來沒有參加過國會選舉的前加拿大央行行長兼前英倫銀行行長卡尼(Mark Carney)以85.9%得票大勝,將會取代執政9年多的杜魯多(Justin Trudeau)成為黨魁,預計將會在未來數日內宣誓成為總理,是為首個沒有任何參政背景、史上第6個不是現任國會議員的總理。相信他在短時間就會提前大選。
這次黨魁選舉的大背景,離不開特朗普(Donald Trump)對於加拿大的關稅政策,以及要加拿大變成美國「第51個州」的威脅。
在當選之後,卡尼就擺出了強硬的愛國主義衛國姿態:「美國不是加拿大。加拿大永遠不會以任何形式成為美國的一部份,我們沒有主動挑起這場戰鬥,但當別人摘下手套時,加拿大人總是準備好的。因此,美國人不要搞錯,在貿易上,就像在冰球中一樣,加拿大會贏。」
鄰國變敵國?
美國與加拿大一直以來是友好鄰邦的典範,兩國有近9000公里的不設防邊界。然而,特朗普的政治動作卻似乎將鄰國盟友關係逐漸推向敵對。從近來美加球員在冰球場上的肢體衝突,再到加拿大自由黨漸見民調反超在野保守黨形勢,我們都可以看到特朗普的影響。
在近來的冰球四國對抗賽的其中一場賽事中,美國與加拿大冰球選手在比賽開始僅九秒內連續三次合法互毆的事件(以下),震驚了兩國觀眾。這不僅是一場體育衝突,更被視為「特朗普2.0時代」美加關係的縮影。
特朗普威脅對加拿大商品徵收25%的關稅,雖然兩度押後實施,卻完全打破了《美加墨協定》(USMCA)以及此前《北美自貿協定》(NAFTA)數十年建立起來的穩定貿易關係,美加關係從加拿大經濟的穩定基礎(美國佔加拿大商品出口近八成)變成了超越任何加拿大國內問題的經濟不穩因素。特朗普不斷表示加拿大應成為美國第51個州的言論,更讓人懷疑他是否真的想要用經濟脅迫來「吞併」加拿大。
面對特朗普的威脅性言論,有27%的加拿大人已將美國視為敵國,這在歷史上極為罕見。原本加拿大人關注的焦點是經濟、住房和移民等國內議題,但特朗普的敵意使得美加關係成為當前最迫切的話題。
特朗普的「助選」
「特朗普因素」扭轉了加拿大國內政局。回顧杜魯多於今年1月6日宣布辭職的時候,自由黨當時在民調中落後保守黨超過24個百分點,在本來最遲要在本年10月舉行的大選中,保守黨黨魁普瓦列夫爾(Pierre Poilievre)幾乎是躺着贏的。然而,短短兩個月內,特朗普的威脅改變了政治風向,自由黨的支持率有所回升,與保守黨的差距收窄至今天的大約10個百分點。部份民調甚至預測自由黨在卡尼領導下可能反超保守黨。
為何特朗普對於加拿大的威脅會拖累普瓦列夫爾的選情?
原因在於,普瓦列夫爾的民粹右翼路線與特朗普的風格頗為相似,例如反移民、反覺醒主義的立場,以及其加拿大「一切看似都破碎了」(tout semble brisé)的政治宣傳,與特朗普宣傳拜登治下美國是一個「失敗國家」有異曲同工之妙。普瓦列夫爾甚至獲得了美國右翼名人如馬斯克(Elon Musk)和羅根(Joe Rogan)的支持。
然而,特朗普對加拿大的直接威脅卻讓普瓦列夫爾的策略失效。當特朗普公開質疑加拿大的國家地位時,普瓦列夫爾的「加拿大破敗論」與民眾新興的愛國情緒產生衝突,他也不得不試圖轉向「加拿大優先」(Canada First)的論調,聲稱「有時候確實需要有威脅才能提醒我們擁有什麼、可能失去什麼」。但普瓦列夫爾在過去貶低加拿大的言論讓這一轉變顯得缺乏說服力。
普瓦列夫爾指加拿大「一切看似都破碎了」的宣傳片:
由於加拿大政治文化近年受到美國影響,不少保守黨支持是也是MAGA派。去年就有一個民調顯示,加拿大保守黨內45%的選民支持特朗普,而全國僅21%的人持相同看法。這也使得普瓦列夫爾在打起「加拿大優先」大旗之際也不能批評特朗普批評得太厲害。
普瓦列夫爾更是禍不單行:其他政黨的選票也正在流向自由黨。新民主黨(NDP)因長期支持杜魯多少數政府而難以撇清責任;魁人政團(Bloc Québécois)在魁北克的民族主義立場因全國愛國熱潮而受壓,魁北克民眾對加拿大身份的認同從45%上升至58%,令魁人政團的支持率下滑。
加拿大愛國主義崛起
特朗普的挑釁意外點燃了加拿大的愛國主義熱情。如今,近80%的加拿大人因特朗普的「吞併論」而更加為自己的國家感到驕傲,並表示永遠不會投票支持加入美國。
這種情緒不僅停留在口頭上,還轉化為實際行動。例如,印有「加拿大不是用來賣的」(Canada is not for sale)字樣的鴨舌帽成為熱銷商品,安大略省省長福特(Doug Ford)因戴此帽的影片而爆紅。
此外,民眾開始抵制美國貨,App Store上面就已經有好幾個可以透過掃描條碼以識別加拿大產品的手機程式,受到廣泛歡迎。
一些加拿大人更開始「罷去美國」,有在美國佛羅里達州經營旅館生意的東主就說他見過有加拿大人寧願損失1000美元的訂金,也要取消佛羅里達行程,轉而前往古巴度假。
在體育賽事中,美國國歌頻頻被加拿大觀眾噓聲淹沒,冰球場上的衝突更是這種反美情緒的具體體現。
卡尼:「反特朗普」的人格設定
在這場政治風暴中,卡尼被寄予厚望。
他曾在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擔任加拿大央行行長,通過提前減息和「條件承諾」(conditional commitment)所造成的低息預測來穩定市場信心,被認為是救了加拿大經濟。
其後,他成為英倫銀行1694年成立以來首位非英國籍行長,任內經歷過蘇格蘭獨立公投和英國脫歐等重大事件。這些經歷使他被視為一位能夠應對特朗普經濟威脅的技術型政客,民眾也對他處理其他國內經濟問題有信心。而且,未曾真正加入杜魯多政府為官的卡尼也能在消費者碳徵稅等政策上同杜魯多作切割。
另外,卡尼的性格與政策立場也與特朗普形成鮮明對比。他缺乏特朗普式的誇張魅力,講話平淡甚至「無聊」,但這種沉穩被認為是當前局勢所需的品質。
而且,早在2019年,卡尼就已經公開倡導去美元化。特朗普的霸權式外交,有可能會在美國北方製造出一個外交敵人。
配合起特朗普對歐洲的施壓,像《經濟學人》等極具影響力的嚴肅觀點已經開始認真討論加拿大是否可能加入歐盟以對抗特朗普,這顯示出地緣政治格局的潛在變化。
特朗普的「亂向盟友開火」不僅改變了美加關係,也讓加拿大內政成為國際關注的焦點。從冰球場上的衝突到選舉中的角逐,這場危機喚醒了加拿大人對國家身份的重新思考。無論是卡尼的穩健經濟路線,還是普瓦列夫爾的民粹轉型,加拿大民眾即將做出的選擇不僅關乎國內治理,更將決定其在全球舞台上的定位。在這個關鍵時刻,加拿大正站在歷史的十字路口,未來走向值得我們密切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