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覆川端康成傳統美學 承載日本戰後傷痕的諾獎作家大江健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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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編按】大江健三郎是繼川端康成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殊榮的第二位日本作家,二人呈現的日本形象卻截然不同。若川端康成刻畫的是傳統文人、禪宗哲理;大江健三郎寫的則是戰後日本自我矛盾、衝突與掙扎。本文摘取自麥田出版《曖昧才是真理:楊照談大江健三郎》之〈緬懷摯友的自我探尋之旅──讀《換取的孩子》〉,分析大江健三諾獎得獎感言之背後含義。為閱讀需要,部分擷取內容有些許調整。

大江健三郎(おおえ けんざぶろう)

異於川端康成的曖昧日本

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時,大江健三郎剛寫完了《燃燒的綠樹》,演講中提到另外一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愛爾蘭詩人葉慈,因為這個書名就來自葉慈的詩句。不過分量更重的意義在於葉慈得獎時愛爾蘭國會頒給的頌詞,裡面說:「這個世界原來對於愛爾蘭的認識將因為你的得獎而有所改變,世界將透過葉慈的人與詩重新考慮他們對於愛爾蘭的印象。」

前後連結之下,大江的意思很明顯:過去人們藉由川端康成認識日本,以為日本就是那樣的傳統之美,但從此之後,世界將透過大江健三郎的小說,重新調整對於日本的印象。真實的日本,大江健三郎所呈現的日本,和川端康成所刻畫的很不一樣,日本當然不是只有那些傳統文人、禪宗哲理,另外日本也不是只有Sony、Honda、Toshiba等品牌。

名稱:曖昧才是真理:楊照談大江健三郎
作者:楊照
出版社:麥田

藉由大江健三郎得獎,世界會看到另一種日本,那就是「曖昧的日本」。能夠代表日本的,不會是坐在寺廟裡終夜看月亮的禪宗和尚,從對天空與月亮的冥思得到各種領悟。日本是一個有著黑暗心靈,經歷了黑暗命運試煉的國度。那是一個不斷自我矛盾、衝突、掙扎的日本,包括了戰爭、發動戰爭的邪惡,也包括了戰後一整個世代的反省檢討。

故意對反川端康成,大江健三郎引用的都是西方的詩人。在葉慈之後,他引用了奧登(W. H. Auden)的詩來探索什麼是小說家、為什麼需要小說家、小說家的身分與責任為何?

日本作家川端康成是1968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網上圖片)

一個人必須「suffered dearly all the wrongs of men」,必須真切地經歷了人間的所有錯誤與過失,才能成為一位小說家。因為你有責任要替這個世界準備災禍降臨的時刻來臨。這是身為小說家的意義。

當發生了廣島核爆、當家中生下了一個腦性麻痺的小孩、當人們需要理解無法理解的災難從中取得安慰時,他們可以到哪裡去尋找協助、得到力量?小說家為了提供協助與力量,所以需要經歷所有的錯誤過失折磨,否則就無法寫出具備對這個世界產生慰藉力量的作品。

玉音放送播放後,全國軍民都感到無比傷感和震驚,但實際的極端行為不多。而之後裕仁與麥克阿瑟的合照,則更加進一步昭示了日本二戰後的命運。(日本TBS電視台)

再下來,他引用了芙蘭納莉.歐康納(Flannery O’Connor)所說的「小說家的習慣」。每一種行業、每一種技藝都會將人帶入一種日常習慣中,給人一種不一樣的內在深層心理結構。因為太習慣了,所以一般不會察覺其存在,但當遭遇非常災厄,尤其是無法解釋的災厄時,習慣凸顯出來,成為你賴以應付災厄的僅有資源。

小說家有其特權、優勢,他每一天不斷在想像世間發生的事,不斷詮釋人與人互動的細節。寫久了,十年、二十年過去了,必然在你心中根植下和一個老師、一個政治人物或一個卡車司機很不一樣的內在心理力量。遇到不預期災厄時,小說家是相對能夠動員最多精神資產來應對的人。

大江健三郎作品之一《廣島札記》書封

應該是故意對抗川端康成當年引用長串的日本傳統文人、作家名單吧?大江健三郎列出了歐威爾、凱薩琳.雷恩、米蘭.昆德拉、克里斯多夫.尼羅普、巴赫金,都不是日本人。他提到的日本人,除了自己的兒子大江光之外,只有渡邊一夫。

(本文獲麥田出版授權轉載,圖片及標題為編輯所擬,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