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醫療風暴|創辦人控新管理層轉移資金 遭公司追款踢出董事局

撰文:勞顯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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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醫管局前主席胡定旭擔任董事局主席的上市公司「清晰醫療」(1406)自2024年中大股東賣盤後,就陷入連環管治風暴。新進場的CEO蔣波,被創辦人謝偉業醫生入稟控告,涉不當轉移資金至關聯公司、擅自進行關聯交易、僱用非法黑工等;而謝偉業亦遭公司追討725萬元及踢出董事局;清晰醫療公司管理層否認指控,並指入稟狀未送達,無法正式透過司法程序回應。
公司成立特別調查委員會,調查針對不同董事的指控,至今未有結果,公司依然停牌。上市公司風暴枱面上是兩派之爭,擔任董事局非執行主席的胡定旭,十日內轉變立場,亦成為風暴中的重要一環。《香港01》系列報道,將揭開為何一間憧憬擴張發展的細價股,變成資本逐鹿的戰場。

2023年清晰醫療清晰眼科推出宣傳片,找來不同界別的代表,做矯正視力,包括MIRROR成員Alton和Frankie,女子劍擊運動員連翊希,藝人沈震軒,YouTuber熊仔頭、近南哥。(清晰眼科facebook)

2022年上市

眼科醫生謝偉業2005年創立清晰醫療的前身「尚方」,2016年引入投資基金3W Partners資本擴張生意,到2018年再引入另一醫藥股藥明康德(2359)做股東,醫管局前主席胡定旭2019年3月加入董事局,擔任非執行主席,公司最終於2022年2月於港交所上市。

上市時謝偉業持股約21.29%,已非控股大股東,持股約33.16%的3W Partners是大股東,藥明康德持股15.63%,胡定旭持股0.75%。2023年4月,謝偉業向周大福珠寶副主席鄭志恒質押9.64%股份,到5月鄭志恒亦購入股份,根據港交所披露易數據,目前權益為12%。

2023年7月19日,清晰醫療集團旗下的清晰眼科,尖沙咀The One旗艦店開幕。股東鄭志恒(左一)、執行董事謝偉業出席開幕儀式。(清晰眼科facebook圖片)

2024年8月大股東賣股

到2024年8月6日,大股東3W Partners分批出售29%股權,售出後持股剩餘11.04%,而接手的是另一間投資基金Innovative Vision。

同年9月9日,公司公告董事局改組,蔣波獲委任為執行董事兼行政總裁,原執董兼行政總裁許勇,則調任執董兼聯席行政總裁。

清晰醫療2024年3月31日股權分布。(清晰醫療2024年年報)
清晰醫療股權披露,2025年9月10日大股東綜合名單。(港交所披露易)

新管理層進場後即頻發公告

新股東委派新管理層進場後不足十日,清晰醫療就頻繁在港交所披露易發布內幕消息及公告。2024年9月18日,公告指公司創辦人、執行董事謝偉業遭另一名醫生入稟申請破產,到同年11月又撤回破產呈請。

到2025年1月17日,清晰醫療再發內幕消息公告,披露公司兩名董事接獲針對公司行政總裁蔣波及聯席行政總裁許勇的匿名指控,聲稱兩人試圖擅自更改公司的銀行簽署人;回覆聯交所的函件中,提供關於股東關係的資料不完整及誤導;並指控蔣波與一間他的關聯公司簽訂諮詢協議,可能構成公司的關連交易,並支付約150萬港元;並指控許勇擅自委任蔣波擔任清晰醫療附屬公司的董事。

公告指董事會將成立由兩名獨立非執董組成的特別調查委員會,亦提及董事會曾於2024年12月30日的會議上,決定將二人暫時停職,但2025年1月8日的會議上就撤回停職決議,二人即時復職。二人亦於1月20日的公告中回應,反駁聲稱的指控。

2024年9月,蔣波獲委任為清晰醫療執行董事兼行政總裁。(清晰醫療網站圖片)

2025年2月清晰醫療、謝偉業互相入稟

接連的公告似是針對不同董事開火,但仍看不出端倪,直至2025年2月,雙方駁火就從公告延伸至法庭。

2月5日,清晰醫療全資附屬公司向高等法院入稟追討謝偉業的超額薪酬550.4萬元,理由是稱謝偉業在公司執業期間,未完成每年300萬元業績的目標;以及另一筆未付擔保款175萬元,款項是另一位醫生提前退休費,由謝偉業作個人擔保,然而收款權利轉讓至清晰醫療旗下公司,因此變成清晰醫療向謝偉業追債。

清晰醫療執行董事兼行政總裁許勇,在2024年股權變動後,改任聯席行政總裁。(清晰眼科facebook圖片)

謝指控蔣波一方不當轉移資金等

另一邊廂,謝偉業亦於2025年2月14日入稟高等法院,將清晰醫療、蔣波、許勇、胡定旭列為被告,指控多名董事涉嫌嚴重違反受信責任及謹慎責任,包括不當轉移公司資金、非法僱用黑工、欺詐性操控公司銀行賬戶,以及進行未經授權的關連交易等,導致公司蒙受損失,要求法庭宣布部份被告簽署的協議無效,以及各被告賠償對公司造成的損失等。

當中最嚴重的是謝偉業聲稱,蔣波、許勇將公司資金轉移至蔣波曾擔任董事、曾間接全資擁有的公司「United Orion Advisory Limited」(簡稱UOA)。入稟狀指,許勇2024年8月代表公司與UOA簽訂一份為期五星期、價值12.5萬美元(約97.5萬港元)的服務合約;到9月23日,即蔣波上任行政總裁不久,蔣波再代表公司與UOA簽訂另一份每月收費4萬美元(約31.2萬港元)加無上限報銷的合約;兩份合約服務內容大致為拓展中國內地業務、梳理資本市場策略等。

入稟狀亦指控胡定旭作為董事局主席,「故意漠視」(wilfully disregarded)蔣波、許勇的不當行為,針對二人暫停職務投票中,短短十日改變立場,將公司置於風險中,並延遲發布其暫停職務的內幕消息公告。【詳見另稿】

清晰醫療2022年2月18日上市,招股價1.6元,首日收市1.54元。股份2025年4月起停牌,停牌前報0.355元,較招股價跌約78%。(港交所)

2025年5月公司調查招股書誇大財務狀況

到了2025年5月,雙方交戰「白熱化」。除了謝偉業入稟、投訴蔣波一方不當轉移資金等多項指控,公司指有人投訴該集團刊發招股章程誇大財務情况,因此獨立特別調查委員會調查,即調查除了針對新進場的蔣波一方,亦包括上市前主要股東及董事。調查至今未有結果,公司亦一直停牌。

到8月1日,公司發通告,指董事局以大比數投票通過,正式取消謝偉業的董事資格,理由是根據公司章程細則,謝偉業暫停還債或與債權人達成和解協議。公告亦提及有兩名董事投反對,而謝偉業本人則因涉及重大利益須放棄投票。自此時起,謝偉業被踢出董事局,同時被自己一手創立的公司控告追債。

清晰醫療清晰眼科位於中環的中心。(清晰眼科網站圖片)

謝偉業再入稟要求高院頒令復職 再提多項指控

到2025年8月29日,謝偉業再次入稟高等法院,要求法庭頒令裁定清晰醫療對他撤職決議無效,令他可恢復執行董事職位並賠償損失。

原告為謝偉業,被告為清晰醫療集團控股有限公司。謝偉業在入稟狀中,進一步列出多項指控,包括指蔣波控制UOA,但清晰醫療與UOA簽訂顧問合約時未披露重大利益關係,公司支付一筆12.5萬美元(折合約97.5萬港元)及每月4萬美元(折合約31.2萬港元)的款項,外加無上限報銷。謝偉業指合約缺乏商業實質,目的是促成Innovative Vision收購3W Partners的股份。

謝偉業亦指控公司多次支付UOA款項,如2024年9月至12月期間支付近25萬美元(折合195萬港元),涉及無關業務;2025年7月未經董事會批准,支付約兩筆合共近204萬港元。謝偉業更在入稟狀中指控蔣波獲得400萬港元的秘密利潤。

清晰醫療清晰眼科位於旺角的中心。(清晰眼科網站圖片)

謝偉業認為蔣波一方令公司停牌目的為干擾股份交易

謝偉業更指控,蔣波一方2025年4月向港交所投訴清晰醫療上市財務狀況涉欺詐,目的是操縱停牌干擾15%的股份交易。

謝偉業亦指控,在他被踢出董事局後,公司未經董事局批准向清晰醫療中國子公司轉移7,000萬港元,而此前對UOA的付款,最終被轉移至UOA美國賬戶。

對於清晰醫療8月1日公告,公司召開董事會取消謝偉業董事資格,謝在入稟狀指出,董事會越權,權力應屬於股東;他亦並未破產,並無針對他的接管令,因此不屬於公司章程中的「暫停付款」行為。謝偉業曾發律師信要求董事局撤銷決議,但遭到拒絕,他因而入稟高等法院,要求法庭頒令,裁定董事局的決議無效,令他可回復其董事職位,並要就其損失作賠償。

2023年7月19日,清晰醫療集團旗下的清晰眼科,尖沙咀The One旗艦店開幕。當時股權未發生變動,公司非執行董事兼主席胡定旭(右七)、創辦人兼執行董事謝偉業(右六)、執行董事兼行政總裁許勇(左七)出席開幕儀式。(清晰眼科facebook圖片)

清晰醫療管理層回應否認指控 待獨立調查

針對謝偉業入稟狀中列出的指控,清晰醫療公司管理層回應《香港01》記者,稱兩次入稟狀僅存檔於法庭,並未正式送達(serve)至被列作被告的清晰醫療公司及相關董事,因此法律程序未正式啟動,公司方面無法透過正式的司法程序回應。公司管理層認為入稟狀中有相當多針對個人的未經證實、帶有極端化詞彙、預設立場的單方面表述。

對於入稟狀指,謝偉業調查發現,蔣波曾任UOA的董事,有利益衝突、轉移資產等。清晰醫療公司管理層表示,相關事宜已在董事會充分討論,董事會上也呈現了UOA詳細的工作計劃和成果,並非指控所講的缺乏商業實質。公司和相關個人也無法代替3W Partners與Innovative Vision交易雙方回答買賣股份的原因。

管理層表示蔣波出任清晰醫療執行董事兼行政總裁,並非Innovative Vision的董事代表。蔣波曾任鷹瞳科技的非執行董事,當時是作為鷹瞳主要投資者復星集團的董事代表。目前北京鷹瞳科技間接持有45.84%的Innovative Vision股權。

加入清晰醫療前,蔣波曾任復星美元產業基金管理合夥人、長嶺資本創始合夥人、美國風險投資公司New Enterprise Associates(恩頤投資)的執行董事。

被問及董事局決議撤銷創辦人謝偉業的執董職位,公司管理層表示全因謝偉業的個人債務,有信用卡、持放債人牌照公司等入稟追債,以及受追討租金、管理費、個人債務等,亦有數次破產呈請,根據公司章程和相關法律規定,認為謝失去擔任董事的資格;而追討薪酬是謝偉業的業績不達標;另一名醫生與謝偉業有債務、對公司有欠款,公司與該醫生達成轉讓債務權利協議,以便收回該醫生的貸款,以保證公司及股東的最大利益。

清晰醫療公告,將於9月23日舉行特別股東大會,投票決定是否罷免謝偉業作為執行董事,以及重選蔣波等人為董事。

公司管理層表示,謝偉業醫生提出針對公司管理層的指控,公司已成立特別調查委員會調查,而公司在做內部管控的過程中,翻出一些舊問題,也一併調查,預計近期會有初步報告,屆時會按監管要求,用合規、比較透明的方式公布。根據清晰醫療公告,現職管理層加入後,公司EBITDA虧損大幅收窄、現金流顯著改善,公司管理層稱想公司重新起步,有更長遠發展。

港交所上市公司清晰醫療,位於旺角的註冊地址。(廖雁雄攝)

警方:收到職員報案 列求警調查未有人被捕

警察公共關係部回覆查詢指,警方1月1日接獲一私營醫療機構職員報案,指懷疑有股東擅自修改文書內容,認為事件涉及刑事成份,遂要求警方作出調查。經初步調查後,案件暫列作「求警調查」,現交由旺角警區刑事調查隊第十隊跟進,暫未有人被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