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閱兵|是什麼讓中俄朝領導人齊聚北京?

撰文:劉燕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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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九三閱兵不只乘載歷史意義,也映射中國國力飛躍,當中既有軍事裝備亮相,也有外交場合的熠熠星光。

其中,外界最關注的莫過於習近平、普京(Vladimir Putin)、金正恩的「中俄朝」三國領導人聚首。

普京自不待言,早就為8月31日上合峰會提早訪華,並在9月2日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進行會談,中俄更簽署能源、航天、人工智能(AI)等領域20多份雙邊合作文件。俄媒同時指出,俄羅斯能源巨頭俄羅斯天然氣公司(Gazprom,俄氣)已與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簽署協議,增加對華的天然氣出口。

九三閱兵:2025年9月3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朝鮮領導人金正恩於北京人民大會堂出席抗戰勝利80周年的午宴,兩人並肩而行。(Reuters)

金正恩則在2日下午乘坐專列抵達北京,由中共政治局常委、中央書記處書記蔡奇及中國外長王毅在現場迎接,金正恩的女兒金朱愛亦隨行出訪。這是金正恩時隔6年再次訪華,金朱愛的同行則帶有布局接班意味。

顯然,不論是在俄烏戰爭持續、或朝鮮四代世襲的背景下,俄朝領導人訪華都有各自重大的政治意義,三人也在閱兵進場時展演了歷史性同框。這些意味深長的動作背後,雖不至於像西方盛傳的「三國軸心」,卻著實照見中美博弈糾結、俄烏戰爭悶燒所推動的三國合作升溫。

2025年9月3日閱兵活動開始之前,習近平和外賓走向天安門城樓,習近平和普京金正恩邊走邊聊。(直播視頻截圖)

中國的東北亞戰略

首先,是近年美國重返亞洲、聚焦印太下的東北亞權力格局演變。

毫無疑問,中美博弈是區域主軸,而沿著這一動脈,又能延伸出中俄合作、中朝友好、中日韓經貿合作、中蒙俄經濟走廊建設、美日韓三邊關係同盟化、俄美戰略競爭等複雜支線。

長期以來,中國經緯東北亞的方針大體有二:在政治上與各國建立成熟的夥伴關係;在經濟上通過「一帶一路」倡議鞏固經濟合作基礎。這種不選邊、不針對共同敵人的作法,除了能向區域持續提供公共財,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維護東北亞的和平穩定。整體來說,加強與地區國家的經貿往來、尋求互利共贏不激發地緣矛盾,就是中國在東北亞的主要政策考量。

但美國近年主打的印太戰略,則是通過對各國實施市場准入和美元結算限制、技術援助與遏制、主權干涉與政治施壓、意識形態滲透、軍事結盟與基地駐軍等政策,來企圖主導東北亞的經濟政治安全局勢。因此,近年來美國不僅持續與中國大打貿易戰、晶片戰,也在東北亞力推美日韓三邊的同盟化進程。

中日韓峰會:韓國總統尹錫悅、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和中國總理李強2024年5月27日在韓國首爾青瓦台出席三邊峰會。(Reuters)

而這種作法當然攪動了東北亞風雲,也反映中美在東北亞的政策偏好差異。不過這種差異雖會增加北京經緯東北亞的難度,卻也突顯在東北亞的區域競賽中,中國已是美國必須圍堵的重要存在,而這背後反映了中國崛起的既成事實,以及共同市場、經貿關係對陣營化的力道緩衝。

以中日韓互動為例,即便近年美韓、美日同盟力道提升,中日韓還是在2024年5月舉行了第九次領導人會議以及中日韓工商峰會,為區域和平穩定、經貿發展帶來積極信號。

而這種和緩陣營對立的作法,其實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拉撐中俄、中朝互動的空間,這就與西方所謂「三國軸心」的邏輯相反:從中國的立場出發,中俄朝三國聚首當然基於各自國家利益,以及共同的外部壓力,但這不表示三方互動就是要決戰「美日韓」同盟;事實上,中日韓與中俄朝,正是兩組看似矛盾卻不必然互斥的關係,前者的緊張會在一定程度上推升後者,但也正因前者沒有超出護欄,後者才有持續升級的安全空間。正如中俄關係的上不封頂,也並沒有導致中俄決戰美國。

基本上,這也反映中國近年先後提出的「四大全球倡議」思想基底:劇烈的陣營對立,需要共同體思維的緩衝。

中國外長王毅、日本外相岩屋毅、韓國外長趙兌烈3月22日在東京出席第11次中日韓外長會議。(Reuters)

俄朝都有現實需求

整體來說,大國博弈與多邊合作機制,構成了東北亞不同政治行為體的利益交叉,也催生了複雜的相互制衡關係。而在中國的區域穩定器角色外,俄朝接近既有歷史因素,更有現實需求。

關鍵當然就是2022年爆發的俄烏戰爭。這場戰爭加劇了俄羅斯的「向東看」趨勢,除了中俄關係顯著提升外,朝鮮也躍升俄羅斯的東方重要戰略支點,且俄朝作為同受西方制裁的「天涯淪落人」,近年也同樣面臨美國在印太的戰略擠壓:美韓同盟的增強,必然會加劇朝鮮的不安全感,例如尹錫悅時期的半島緊張;美日同盟的升溫,也同樣會讓身陷烏克蘭的俄羅斯緊張遠東局勢。

這就導致俄朝雙方的持續靠近,不僅普京積極強化在朝鮮半島的外交投入,朝鮮也在俄烏戰火悶燒下派兵援俄,並且頻頻就俄烏問題上公開聲援俄羅斯。

2024年6月19日,朝鮮平壤,圖為俄羅斯總統普京和朝鮮領導人金正恩出席會議。(Reuters)

基本上,現實決定了俄朝合作的發展方向:安全與經濟,就是俄朝合作的長期固有利益。而俄烏戰爭的爆發、美國的持續擠壓,明顯推升了俄朝軍事合作,但兩國不僅在軍事方面具有合作潛力,也在貿易、結算、農業、能源、基礎設施等經濟領域上,展現較強的互補性。關鍵在於,西方制裁拓寬了俄朝合作的空間,變相推動了俄朝勞務合作的發展。

當然,體系要素還是會牽制俄朝合作的發展深度。俄羅斯有限的對外投資能力、朝鮮較低的科技發展水準,都在一定程度上阻止兩國合作的進行,也導致俄朝經貿合作具有很強的不對稱性。因此,雙方都不可避免要尋求中國的「入場」,即便中俄朝的「三國軸心」更多是西方渲染,但毫無疑問,作為美國之外的另一個東北亞強國,中國有能力也有空間,成為俄朝抗阻美國壓力的戰略「大後方」。

因此,如果要問是什麼讓中俄朝領導人齊聚北京,當然不是西方整日言之鑿鑿,一瞬間「中俄伊」邪惡同盟、忽然又成「中俄朝」三國軸心,彷彿所有外交都是非黑即白、必須選邊的冷戰思維;反而恰恰是美國主動發起的「新冷戰」攻勢、陣營化動員,加劇了各區域的「多極化」部署。

一言以蔽之,真正讓習近平、普京、金正恩聚首北京的,不是西方智庫的歷史意淫,而是東升西降的時代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