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編劇實錄|李敏唔靠靈感靠電台儲故事 寫劇本仲有公式可循?

撰文:葉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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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編劇這個職業,普羅大眾大概會覺得這是一份優差,午後陽光灑落在咖啡店的窗旁,街上的路人人來人往為生活奔波,而編劇則坐在窗邊的座位、在電腦前敲着鍵盤;旁邊有杯熱騰騰、正在冒煙的咖啡,畫面上看也很是寫意。
這時,當大眾以為耳邊會奏起優雅的管弦樂,傳來的卻是幻想破滅的聲音!被否決事小,重新建構一個故事也見慣不怪,更多的是通宵達旦趕稿的凌晨,看着天色漸漸變亮,夜以繼日日以繼夜地大腦激盪,換來的卻是不被尊重、被拖欠薪酬、沒有名份,到頭來什麼也不是,白忙活一場。
經過前幾集,聽到李敏、陳詠燊、任俠吐的苦水,大家對這個職業應該不存什麼想像了……今集不如實質地了解一下到底編劇的實質工作是什麼?電影又是怎樣從一頁紙的故事大綱,進化成電影院銀幕上播放90分鐘影片。
撰文:葉詩
影片:岑卓熹、郭晉傑、羅子揚
剪接:黎家浩、郭晉傑
攝影:陳順禎
(電影編劇實錄系列第四篇)

別人看來寫寫字也許很容易,但編劇的工作從來都不是一份優差,(左起)任俠、李敏、陳詠燊憑着對行業的喜愛選擇留下。(陳順禎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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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劇本有公式可循 Marvel同樣沿用三幕劇

故事的起承轉合大家聽得多,其實絕大部份的商業電影都是依循一條名為「三幕劇」(by Syd Field)的公式拍成,深受觀眾喜愛的荷里活超級英雄電影尤甚,每個時間點需要發生什麼都可透過計算得出。任俠解釋:「最簡單說三幕劇就是起承轉合,坊間可能會有個誤解,起承轉合不就是四幕了嗎?起、承、轉、合是四個字,三幕劇的其實是『起接承』是一幕,『承接轉』是一幕,『轉接合』是一幕,這是最基本的敘事結構,如果不是像塔倫天奴(Quentin Tarantino)般打亂敘事結構的話,直線敘述的故事大部份都是三幕劇。」

香港製作電影亦有公式可循,港產片大多奉行「九本戲」法則,即是將一部90分鐘電影分斬成九份,每節約十分鐘,都可透過計算得出,任俠指:「多少分鐘一小笑、多少分鐘一大笑,多少分鐘一小打、多少分鐘一大打,都是計算出來的,你(編劇)寫不了我也能拍,所以人們從來都不重視劇本!」

絕大部份的商業電影都是依循一條名為「三幕劇」的公式拍成,荷里活大片、很受觀眾喜愛的超級英雄電影尤甚,每個時間點需要發生什麼都可透過計算得出。(網絡圖片)

寫劇本 一切從大綱開始

寫劇本,任俠指大多依照三個步驟:故事大綱、人物小傳、分場:「分場內容是寫每一場發生的事;分場以後就是劇本,完整劇本就是連同對白;我通常會先構思故事的開頭和結尾,因為故事的開頭決定了用什麼角度去敘述故事,結尾則代表了這個故事想傳遞的訊息。」而李敏和任俠均異口同聲表示人物設計尤為重要,李敏說:「人物要得到觀眾的關心,觀眾才會在乎角色身上發生的故事;如果寫了一個被觀眾討厭的人物,無論在他身上發生了多有戲劇性的事都會被減分,所以首先要錫咗人物先!」

對陳詠燊而言,最深刻的還是2002年上映的《新紮師妹》:「記憶猶新的是拍攝時也戰戰兢兢,究竟觀眾覺得好不好笑,大家會看得高興嗎?」而首映禮對編劇而言正正是驗收成績的時候。(電影海報)

對陳詠燊而言,最深刻的還是2002年上映的《新紮師妹》:「記憶猶新的是拍攝時也戰戰兢兢,究竟觀眾覺得好不好笑,大家會看得高興嗎?」雖然作為編劇已經扭盡六壬思考笑位,但始終還是會擔心觀眾的反應,亦害怕墮進「編劇的困局」:「猶幸在看的過程中大家都笑得很開心,楊千嬅在我前面就笑得更開心,眾所周知大笑姑婆的笑不是正常的笑,說到『Sir』字怎樣寫大家就爆笑,千嬅更拍着手掌站起來,類似指着我、轉頭看着我說:『你成功了,這個中了笑點!』很深刻!因為氣氛真的很好、很開心!」正正因為在刻劃方麗娟(楊千嬅飾)、方鍾Sir(許紹雄飾)的人物性格時成功為電影定調,所以劇情自然而然地發生時,就能成功引得觀眾拍掌大笑。

《JOKER小丑》正是近年人物寫得出色的代表作,觀眾同情角色的遭遇,所以即使他做出有違普遍道德價值觀的事,觀眾亦會理解,這也是這部電影受到那麼多喜愛的原因。(電影海報)

資料蒐集+親身經歷 > 憑空想像

那麼靈感從哪裡裏?原來編劇都不太相信靈感女神來敲門這回事,更多的是從日常生活中遇到的人和事中經歷及累積,然後或多或少投放到故事當中,已寫過18套電影的陳詠燊說:「靈感這件事其實很看緣份,有時可以忽然彈出來,而有時趕着交稿卻怎麼也想不出來。我電話其中一頁是用來記下一些想法,平時想到的、看電影後想到的都會放在裏面,最後就會變成一些場口設計或故事的起緣。」

陳詠燊說起即使拍少女愛情片《這個夏天有異性》都需要做詳細的資料蒐集:「我們會找一些十多二十歲的年輕人,男男女女,叫好薄餅在電影公司聊天,問他們最深刻的分手經歷、怎樣才算喜歡上一個男生、為什麼會答應約會、為什麼會給電話號碼對方等,做好資料蒐集才寫劇本。」(電影海報)

電影有紀錄時代的意義 任俠為寫劇本住太空艙

故事從來都來源於日常生活,親身經歷也許就是寫故事最直接、也是讓靈感源源不絕的方式,意大利新寫實主義(Italian Neorealism)正正就是從時代衍生的一個電影運動,敘述了二戰後期人民在戰亂下遭壓迫、絕望的生存狀態,《單車失竊記》(Bicycle Thieves)、《德國零年》(Germany, Year Zero)、《羅馬不設防城市》(Rome, Open City)等就是在一個時代下誕生的經典作。

任俠為了寫一個關於太空艙的故事,真的跑去太空艙住了一個月:「最擠迫骯髒的那一種太空艙,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旁邊的艙友問我到底是什麼人,天天跟他們聊天後就躲回艙裡一直寫。」艙友對他說了這句令他尤為深刻:「看你好眉好貌、打扮得光鮮亮麗,為什麼要住在這裏?」任俠續言:「當我回答自己是做電影的,他就立刻明白了!『做電影的!明白了!沒有薪金嘛!』」

意大利新寫實主義(Italian Neo-realism)正正就是從時代衍生的一個電影運動,敘述了二戰後期人民在戰亂下遭壓迫、絕望的生存狀態,《單車失竊記》(Bicycle Thieves)就是在一個時代下誕生的經典作。(電影海報)

明知待遇差,卻仍選擇咬牙堅持,除了為夢想,也因為看着自己寫的文字,化成一幀幀大銀幕上放映的畫面,那種滿足感難以言喻;過程雖然辛苦,但一切的疲憊在看到成品那刻都變得值得,怪不得陳詠燊在訪問中說捨不得離開:「做電影會上癮,即使中間離開了,都會用盡千方百計想回來,度劇本才是自己得心應手的工作,電影才是屬於我的舞台!」

任俠借用台灣著名導演楊德昌的經典作《一一》中的一句對白:「電影發明了以後,人類的生命比起以前,延長了至少三倍。」他認為電影擴闊了自己的生命:「在我的人生裡不會去當殺手,不是寫劇本我不會去住太空艙,我不會有這麼多好奇心。創作最有趣的就是讓我不斷接觸、擴闊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