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創作】婆婆為生計加入網絡欺凌 醒悟反擊卻發現……｜陳美濤
人嘅命運係好脆弱，一個變化，就可以令你嘅生活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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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文章題目為編輯所擬，原題為「我嘅職業係：網絡獵人 [短篇小說]」，刊於01撐場】
三個月前，我個仔同新抱去旅行時，雙雙失蹤，
因為搵唔到屍體，失蹤未滿七年，法律上佢地依然係「活人」。
而我，一個無經濟能力嘅阿婆，帶住個七歲嘅孫賓仔，果少少積蓄已經見底。
我唯有出去搵工，唔要求高人工，只係希望份工可以畀時間我湊賓仔。
但邊有人會請個阿婆？仲要一個阿婆帶住個細路，真係天大嘅笑話。
隔離屋林小姐知道我嘅困境，突然有一日，神神祕祕咁話有份工介紹畀我。
「可以畀我帶住賓仔番工？人工仲要咁高？」
我有啲擔心：「我肯捱，但你老闆知唔知我咁大年紀？」
「就係需要你咁大年紀。」
林小姐答：「賓仔學校放假，你可以帶住佢做野，可能賓仔仲幫到手哩。」
俗語有云，邊有咁大隻蛤乸隨街跳？
我都有諗過，係咪作奸犯科，但殺人放火又無理由搵個阿婆，
我只好聲明：「藏毒走私果啲我唔做架，一陣我坐監，賓仔就無人無物。」
林小姐拍晒心口：「放心，絕對唔犯法。」
林小姐帶我去咗一座商業大廈嘅樓下：「我示範一次畀你睇。」仲叫我幫佢拎住部手機。
等咗一陣，一個壯漢行出黎，
林小姐風風火火咁衝埋去，輕輕一撞個男人，自己跌低咗，然後大叫：「你撞我！」
「小姐，係妳自己衝埋黎。」
個男人有啲無奈：「妳有無事？使唔使送妳去醫院？」
林小姐趴喺地下，死都唔肯起身，胡搞蠻纏咁鬧：「你分明蝦女人！特登撞我，你不得好死啊......」
鬧咗一輪，個男人本來好聲好氣，都激出幾分火氣，同林小姐對罵：「點啊八婆，你依加係咪想呃醫藥費？」
奇怪嘅係，當個男人開始發火，林小姐就無乜出聲，垂低頭係咁喊。
擾攘咗一輪，周圍嘅人開始圍埋黎，林小姐就一拐一瘸咁企起身，走咗。
我一頭霧水，初時我以為林小姐係「撞車黨」，
但成件事由開始到結束，佢一蚊都無收過，咁即係點？
「黎，比我睇下拍成點？」林小姐笑瞇瞇咁出現，拎番佢部手機。
我唔係好明：「拍乜野？」
「我咪叫你用呢個角度拎住我部手機嘅，咪錄緊影囉。」
噢，我掛住睇林小姐表演，都無乜留意部手機。
我忍唔住問：「但拍條咁嘅片，有咩用？」又唔係殺人放火證據，拎去勒索都唔得啦。
林小姐神祕咁笑一笑，帶咗我上佢公司。
佢間公司就係一間好普通嘅辦公室，好似電視見到果啲咁，每人有部電腦忙忙碌碌。
「我唔係好識用電腦。」我細細聲同林小姐講，人地真係會請我？
林小姐將部手機畀咗個同事，剪接咗一陣，佢就叫我去睇片。
片中，林小姐主動撞人、鬧人果段已經唔見咗，
一開始就見到個男人鬧林小姐，瘦弱嘅林小姐掩面痛哭，真係有幾分「弱女被欺凌」嘅感覺。
林小姐解釋：「跟住，我地會擺條片上網，加啲描述，等大家瘋傳鬧個男人。」
我好似明白：「有人畀錢請你地，去陷害個男人？」
林小姐點頭：「呢個男人同人地爭緊一個職位，好似話果個職位形象好重要，對手咪想破壞佢形象囉。」
「即係話，我要扮跌低，引對方鬧我，再拍片？」
林小姐答：「你係老人家，好多方法架，鬧人地唔讓座、唔排隊......你仲有賓仔，小朋友有啲碰撞，最易發生矛盾。」
唉，呢份工始終係害人，我初時拒絕咗。
但有一次，賓仔病咗，我嫌診所貴，喺公立醫院等咗成晚，愈等愈心痛。
如果係我自己，我寧願食少啲都唔會去害人；但我真係想畀賓仔一個更好嘅未來。
賓仔病好後，我就接咗呢份工。林小姐安排咗個「攝影師」帶路，話我知邊個係目標，我只需要搵機會挑釁佢。
初時我都覺得開唔到口架，但慢慢就習慣咗，先潑婦罵街，再扮可憐。
有時仲會叫賓仔幫手，不時有正義嘅路人，見到目標同阿婆細路爭執，就不分由說咁幫我地，令事情更順利。
我每次出去都會換衫轉打扮，亦有叮囑個攝影師，
儘量唔好影到我同賓仔塊面，生意先可以長做長有。
聽林小姐講，網民會集中精力，起個「惡人」嘅底，無乜人會留意受害者。
我就唔知咩叫起底，不過，我同賓仔嘅生活的確改善咗。
我諗住儲多兩年錢，等賓仔大個少少，就唔再做呢份工。
點知有一日，賓仔喊住放學。
賓仔話，佢同學阿祥喺Facebook見到，佢喺條片度又喊又打滾，就笑佢。
賓仔忍唔住鬧咗阿祥兩句，阿祥就話，下星期番學，要畀條片全班同學睇。
我嚇咗一跳，攝影師已經無正面影賓仔，但佢啲同學同佢日日見，認得佢嘅背影身形都唔奇，點解我之前諗唔到？
如果因為我嘅錯誤決定，搞到賓仔喺學校無法立足，俾人歧視，點算？
我好慌張，即刻去搵林小姐，呢啲網絡野係啲後生先有辦法。
我問，可唔可以刪咗果條片。
但林小姐話，條片已經「瘋傳」咗，大家有「backup」，刪都無用。
我諗咗一諗：「可唔可以諗方法，嚇下賓仔個同學，令佢唔好亂講野？」
哼，蝦我個孫，咁無家教，一定要罰下你。
林小姐答：「公司嘅收費，係根據目標嘅身份而定。比如要抹黑個女明星，好簡單，女明星喺街捽眼都係失儀；
抹黑老師只須引佢講粗口；但要抹黑一個搬運工就難啲了。同時，抹黑男人易過女人，後生易過老人，因為網民同情弱小。」
我唔係好明：「即係點？」
「即係要抹黑個七、八歲嘅細路，係好難，收得好貴。」
林小姐猶豫咗一陣：「不過妳為公司服務，可以畀個員工價妳，保證令果個阿祥自顧不暇，唔再蝦賓仔。」
為咗賓仔，我一咬牙，將我呢排儲到嘅錢，畀番公司。
過兩日，林小姐畀「成果」我睇。
佢地搵咗個三、四歲細路女，喺街度推阿祥，細路仔好易嬲，同個女仔推撞起黎。
個女仔仲向阿祥吐口水，激嬲佢，女仔人小力弱，好快被推落地下打。
阿祥父母當然想阻止，就被細路女嘅「父母」有意無意咁擋住，直到條片拍完。
然後，剪接員將阿祥掂到女仔胸、腰嘅片段剪出黎，細路仔打架，邊有諗咁多，
標題就變成「稚年色狼當街非禮女童，我城教育汲汲可危？」
林小姐得意揚揚：「阿祥弱小，我地就搵個更弱小嘅，都話網民會幫我地。」
我覺得有啲唔妥，你話推撞下鬧下，好似無乜野，但「色狼」咁大罪，會唔會過份咗啲？
但條片已經出咗街，賓仔好開心咁同我講，阿祥無找佢麻煩了，阿祥似乎心情唔太好。
我以為件事就咁告一段落，點知過兩日，賓仔面有難色咁講，話啲同學個個都叫阿祥做「色狼」，問係咪關我地事。
我唔知點答，敷衍過去。
一星期後，阿祥自殺。
我害死咗個細路？點解會咁？
我從來都唔上網，所以一直以黎，我都唔覺得公司做嘅野有幾大影響。
喺電腦度俾人鬧幾句啫，又唔會少忽肉嘅，我呢個年紀嘅人，大部份都係咁諗。
我好想知，我到底做咗乜野。
我報咗個老人速成電腦班，用最短時間學識用電腦、Google search、Facebook......
我先發現，原來我以前「經手」嘅片，好多都被「瘋傳」，上埋報紙。
有事主嘅個人資料被擺上網，日日被網民騷擾，甚至因此失業、身敗名裂。
我從來無想像過，我會造成咁大嘅傷害。
我決定為死咗嘅阿祥，為社會做番少少補償。
真正嘅毒瘤，係果間公司。
我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地唔係好識用網絡嘅威力咩？
我花咗好多時間，日日戴老花眼鏡研究網上論壇、分享、點樣隱藏IP，唔俾公司發現我。
終於我出咗個Post，揭露咗呢間公司嘅運作，網民一片嘩然，亦如我所料咁瘋傳，推上報。
聽講有人報警，警察去查呢間公司，但完全無結果。
公司入面，只有簡單嘅攝影器材，而電腦......有啲網上瘋傳嘅影片、有大家上FB留言嘅記錄，全部都唔犯法。
網民更加憤怒，將公司嘅高層起晒底，日日喺網上痛罵。
見到咁嘅情況，我都有出氣嘅感覺。
但過咗一個月，我發現間公司繼續運作緊，而我嘅爆料Post已經被視為舊聞，沉咗底。
我搏命出新Post，但公司聲名狼藉嘅同時，又好似無受到任何影響。
我終於明白，真正嘅罪犯，根本唔需要介意網絡欺凌。
強盜俾人鬧無品，唔通老闆會炒佢？殺人犯會驚俾人鬧唔讓座？
用聲譽黎攻擊，傷害最大嘅，係啲平時品行良好，著重形象嘅人。
作者簡介：陳美濤
中文系畢業生，本地小說作者，以「貼地荒誕」為創作路線。對武俠小說情有獨鍾，喜歡分享個人見解。已出版小說：《無緣化蝶》、《港女九陰真經vs女神孫子兵法》等等，另有主持「口述武俠」影片頻道。
作者Facebook專頁：https://www.facebook.com/tomato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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