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四川江油市，發生了一宗校園霸凌事件，但是這件事的嚴重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對「霸凌」這個詞的理解：一個14歲的女學生，被三個年齡介於13到15歲的同齡女孩，誘騙到一座爛尾樓裡面，遭受長達4個小時的辱罵、毆打和脅迫；而最令人憤怒的是，施暴者竟然囂張地說：「進警局10次都沒事」、「未滿14歲不會被處罰」。

這件事在網上瘋傳之後，引發了數百名市民上街抗議，要求嚴懲施暴者。但是背後反映出來的，是中國校園霸凌問題的嚴重性，以及現行法律制度的漏洞。

四川江油霸凌事件始末

我們先來看下四川江油這宗霸凌事件的具體情況。7月22日，一個叫賴某某的14歲女學生，被三個分別是13歲、14歲和15歲的女孩，用欺騙的手法帶到江油市一棟廢棄樓房裡面。

根據江油市公安局的通報，主謀劉某甲15歲，因為和受害人有矛盾，就約了另外兩個人—13歲的劉某乙和14歲的彭某某，對受害人進行長達4個小時的折磨。她們不但辱罵和威脅受害人，還對她進行毆打，造成受害人頭皮、雙膝等多處挫傷。

更加令人震驚的是，這些施暴者竟然將整個過程拍攝下來，還上傳到網絡上。根據網傳消息，受害人的母親是聾啞人士，而受害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這些人欺凌，之前還試過手機被賣走，在學校長期被孤立。

最令人憤怒的是施暴者的態度。當受害人說會叫爸爸報警的時候，施暴者竟然囂張地回應：「你覺得我們怕你嗎？又不是沒進去過。」另一個人還補充說：「都進去10多次了，沒20分鐘就出來了。」

法律處罰與民眾不滿

8月4日，江油市公安局發布通報，對這宗霸凌事件作出處理。劉某甲和彭某某被治安處罰，並且依法送往專門學校矯治教育；而13歲的劉某乙和其他圍觀者就被批評教育，責令監護人嚴加管教。

四川江油14歲女遭霸凌　施暴者｢進警局10次都沒事｣　民眾憤怒抗議

但是這個處理結果完全沒有辦法平息民憤。8月4日當日，江油市政府外面聚集了大量民眾，要求嚴懲加害者。現場有人高唱國歌、喊口號表達訴求，和警方發生推撞。根據網傳影片，警方甚至使用了甩棍和辣椒水清場，多人被捕。

綿陽市公安局相關人員回應說，實際是因為現場阻塞交通，不聽民警勸阻的人才被帶離現場，否認發生暴力清場。但是民眾的憤怒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們覺得這個處罰太輕，根本起不到阻嚇作用。

全國校園霸凌案例頻發

四川江油的事件並不是孤立的個案。在全國各地，類似的校園霸凌事件層出不窮，而且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

遼寧瀋陽的案例同樣令人震驚。一個17歲的女學生小彤，三個月前在校外遭多名外校學生霸凌。施暴者不但開直播炫耀打人經過，還以6.6元人民幣的價格在網絡公開販賣毆打現場影片。更加令人憤怒的是，他們還揚言「未滿14歲不予處罰」。

遼寧17歲女遭霸凌　施暴者直播炫耀更6.6元賣片：未滿14歲不處罰

陝西渭南的案例就更加嚴重。蒲城縣職業教育中心一名叫黨昶鑫的學生，在1月2日凌晨從學校宿舍墮樓身亡。家屬懷疑他遭遇校園霸凌，並且指控學校隱瞞真相。事件引發家屬和大批民眾到學校門口抗議，期間警方和民眾爆發衝突。

陝西學生校內墮亡　曾與宿友發生口角　家長哭訴討真相爆警民衝突

最駭人聽聞的是河北邯鄲的案例。13歲的初中生王子耀長期遭3名同班同學霸凌，最終在3月10日被他們殺害埋屍。這3個施暴者全部都未滿14歲，他們預謀殺人，將王子耀騙到廢棄蔬菜大棚用鐵鍬打死，然後埋屍滅跡。

河北初中生被同學欺凌殺害：揭開中國未成年犯罪之惡

法律制度的漏洞與爭議

這些案例都指向一個核心問題：中國現行的未成年人刑事責任制度存在嚴重漏洞。根據中國刑法，16歲以上的人對所有刑事犯罪承擔刑事責任；14到16歲的人，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亡才需要負刑事責任；而12到14歲的人，只有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罪，滿足限定條件，才需要負刑事責任。

這個制度的問題是過於機械化，忽略了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性。很多施暴者正是利用這個法律漏洞，肆無忌憚地進行霸凌甚至犯罪行為。他們知道自己年齡不夠，就算犯罪都不會受到嚴厲處罰。

河北王子耀案的處理結果就是一個典型例子。三個施暴者分別被判無期徒刑、12年有期徒刑和不予刑罰。其中一個因為年齡太小，完全免於刑事處罰，只是送去專門矯治教育。

河北13歲初中生遭霸凌殺害案　3同學分別判無期、12年、不予刑罰

根據最高檢的數據，2018年到2022年間，中國檢察機關共受理審查起訴未成年人犯罪32萬7000人，年均上升7.7%；其中不滿16歲的未成年人犯罪，年均上升率更是高達16.7%。同時，去年檢察機關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決定起訴3.9萬人，但不起訴的竟然有4萬人。

社會根源與深層問題

校園霸凌問題的背後，反映出來的是更深層次的社會問題。首先是留守兒童問題。無論是四川江油的受害人，還是河北邯鄲的王子耀，他們都是留守兒童，缺乏父母的關愛和監管。

根據中國鄉村發展基金會的數據，雖然留守兒童數量從2012年的2200萬人減少到2022年的902萬人，但是在缺少父母和社會關注的角落，仍然埋藏著成年人都難以想象的罪惡。

其次是學校教育制度的問題。很多學校對校園霸凌問題視而不見，甚至刻意隱瞞。河北王子耀案中，學校校長在案發後仍然堅稱「孩子絕對沒有被欺負過」，完全無視受害人發出的求救信號。

第三是家庭教育和社會監管的缺失。很多施暴者的家長對子女的行為毫不知情，甚至縱容他們的暴力行為。而社會對未成年人的教育和矯正機制都不夠完善。

改革刻不容緩

面對日益嚴重的校園霸凌問題，中國急需借鑒國際先進經驗，對現行制度進行根本性改革。

在刑事責任年齡方面，很多國家都採用更靈活的制度。例如美國某些州份容許對10歲以上的兒童提起刑事訴訟；英國的刑事責任年齡是10歲；日本雖然刑事責任年齡是14歲，但是對14歲以下的犯罪兒童有完善的保護處分制度。

專家建議，中國應該建立更完善的未成年人犯罪預防和處置體系，包括：

第一，完善法律制度，建立個案評估機制，不是單純按年齡劃線；

第二，加強學校和社會的預防教育，提高對校園霸凌的識別和干預能力；

第三，建立有效的矯正教育體系，確保對未成年犯罪者的教育和改造真正有效；

第四，加強對留守兒童的關愛和保護，完善社會支援網絡。

校園霸凌問題不但是教育問題，更是一個嚴重的社會問題。每一個受害者背後，都是一個破碎的家庭；每一個施暴者的放縱，都可能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我們不能夠再容忍「未滿14歲免刑責」成為施暴者的護身符，也不能夠再讓無辜的孩子在校園裡面受到傷害。這個問題需要政府、學校、家庭和整個社會的共同努力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