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條例】中信和平靜坐被放催淚彈 女社工壓力後遺能醫不自醫

撰文:曾雪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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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界、教育界、專業界日前(25日)舉行開記者會促設獨立委員會查警民衝突。會上有社工界代表重提612中信被圍困事件。當日,曾有一批社工響應香港社會工作者總工會(社總),在民陣申請的和平示威區罷工靜坐,鉅料卻被警方圍困於中信大廈外,硬食催淚彈。「暴動」污名至今懸而未撤。
年輕社工嘉欣(化名)是其中之一。她親睹警方無警示下向和平示威者擲催淚彈,慌亂間聽著女學生在身後哭問:「我哋都冇做咩?點解警察要咁對我哋呀?」近半月來,災難電影般的創傷情節成為她的壓力後遺。身為專業輔導人員,她能醫不自醫,終日擔憂求助有捕風險,一切成了中信圍困事件受害人無處宣洩的夢魘。

嘉欣是任職青少年輔導工作的年輕社工,612在和平示威區靜坐,卻突然成為防暴警擲催淚彈的目標。(曾雪雯攝)

暴風雨前夕:和平示威區的社工與「老弱殘兵」

6月12日,嘉欣與年輕社工朋友在中信外參與由社總發起的罷工集會。「好多朋友第一次去,所以好穩陣去大台附近」。當時社總亦在龍匯道民陣大台後豎旗,「我哋一直覺得好安全,因為大台一直呼籲呢度有不反對通知書,警方想我哋離開要申請『反對』,同要畀足夠時間我哋離開」。她指,安全區因而聚集了大批「老弱殘兵」在大台前靜觀看新聞直播,當中包括中學生、公公婆婆等。

民陣大台獲警務處處長簽發不反對通知書,被視為警民共識的安全區。加上當時立法會、政總一帶電話訊號疲弱,直播新聞的大台因而成為和平示威者的資訊站,鉅料,卻仍受催淚彈攻擊。(資料圖片/受訪者提供)

警方進攻 和平示威變奏:中學生哀求留下

然而,形勢急轉直下,這批無衝擊的老弱殘兵卻被逼成為中信圍困事件的前線。當時兩邊防暴警手持長盾,由立法會、添美道與龍匯道近灣仔方向中信主舞台步步推進。嘉欣指在場中學生狀甚驚恐,「佢哋叫警察走,叫警察撤回、撤回,因為佢哋乜裝備都冇」。

警方當天從兩邊向和平示威區發射催淚彈,在場的嘉欣問:「試下擺幾粒催淚彈係你面前會點,你係咪會俾佢射,你唔係囉,你會開遮保護自己,係咪開遮就係暴徒呢?」。(資料圖片/梁鵬威攝)

面對全副武裝的防暴警, 嘉欣只有口罩、雨傘和聲線。「有遮就開遮,有口罩就戴晒口罩。我哋不斷叫,我哋冇做任何攻擊」,她曾打算離開近分域碼頭方向的鐵馬前線,卻不忍眼前中學生苦求,「開頭我好驚,好想走,但中學生真係好淒涼,因為佢哋企前面話:『我求吓你哋,唔好走啦。佢哋已經衝緊埋嚟。』其實呢個我好感觸」。

怕警員誤會攻擊 學生寧傘遮蓋磚

眼前的警員手開始戴上防毒面罩,人群裡有驚恐群眾想拿磚自保,亦被前線學生斷言拒絕。嘉欣指,學生更用手上僅有的雨傘遮蓋磚頭,生怕警察誤會。「佢攞遮唔係擋自己,係遮住啲磚,驚啲警察誤會,有藉口傷害我哋。所以嗰日係我哋完全冇攻擊佢之下放催淚彈。」

中信圍困事件影片證實警方違反指引向人群中擲催淚彈,嘉欣當時就在人群最密集的位置。催淚彈原意是驅散示威者,「但佢哋喺中信台前同車附近都掉,畀我感覺佢哋唔係想驅散,係想焗死我哋。」

事發後,嘉欣無法專心工作,總希望找到關於中信的報導。中信圍困事件最初甚少主流媒體關注,直至網民剪輯「中信圍困事件」短片,才有證據證實嘉欣的經歷。(曾雪雯攝)

女學生催淚煙中呼救:我哋都冇做咩?點解警察要咁對我哋呀?

在高濃度的催淚煙中,她聽著背後女生嚎哭:「我哋都冇做咩?點解警察要咁對我哋呀?」有中學生忍著淚安撫女生道:「我都好驚呀,我都唔知點解呀,但我哋都要走、要離開。」身為成年人,嘉欣被堵在中信大廈外逃生無門,她卻無力保護這批學生,「正常你會想去保護佢,好心痛」。後來,她和身後的學生頂著催淚煙的灼痛,逃入中信大廈。

612當日,嘉欣目睹警員在無任何警告下突然拖放催淚彈,更在催淚煙中聽著背後女生嚎哭,她歎自己身為大人卻無能為力。(曾雪雯攝)

「我真係未見過走難都咁文明」

死裏逃生,她感歎香港人的文明。她指當時地面濕滑,滿佈沖流傷口的水漬,近千人湧入一門也沒釀成人踩人慘劇,全因港人排隊慢行,「我真係未見過走難都咁文明,真係太守規矩,唔係因為警員無做到啲乜嘢過份嘢,係啲人好自律先保住大家條命」。

「我做輔導有情緒,都唔會同你講『輔你老母』啦」

「我真係好嬲,警察係一個專業,我覺得醫生、社工⋯⋯我哋任何一個人拎住個牌都係專業。我哋唔可以受情緒影響。」612後,從事青少年服務的她受盡創傷後遺困擾,不停回閃當日逃生片段。她擔心會在崗位上輔導參與示威的年輕人會影響輔導工作,她一度轉職後勤文書工作。社工於她,是一份專業。「你唔可以有壓力就同你講『記你老母』;咁有人情緒受困,我做輔導有情緒,都唔會同你講『輔你老母』啦。」

6月12日,嘉欣逃到中信大廈對開天橋上,警方手持盾牌要求示威者舉高雙手前行。她指,不少人大叫「哮喘藥」,「我唔知係本身有哮喘定點,但trigger到好多人要哮喘藥要幫手,我覺得真係好危險,其實你真係可以令佢哮喘發作,佢咁密集式掉,其實真係會好似殺人咁。如果佢瞓低咗,基本上係人踩人,成班人一齊跌,基本上係唔畀生路你行」。(資料圖片/林若勤攝)

警方為香港唯一合法持械專業:更應保持專業

身為持牌的註冊社工,她質疑警方沒有按專業指引執勤。「全香港得你一個有牌,你可以攞槍㗎。你係一個揸住危險武器嘅人,而我哋信任先畀你去持槍械,你係咪更應該因為有呢樣武器,更加要保持專業,唔受情緒影響呢?如果唔係你同黑社會無分別。」

「我哋社工好講公義」

她坦言,自己是因為公義才冒險接受訪問。「我哋社工好講公義,連我都唔行出來,個群唔行出來的人基本上就冇公義。我哋咁樣俾人壓逼都冇人行出來,基本上佢做咩都得。」她認為一來知道中信事件的人少,二來是認為這群中信受害人很委屈。「最委屈係我哋乜都無做,中信啲人其實好想走,不過離開唔到」。

612事件後,社福界曾發起罷工聲援反送中,與學生同行,約有300個社工或社工系學生參加。(資料圖片/歐嘉樂攝)

能醫不自醫 白色恐怖下情緒受困求助無門

社工專業原是輔導有需要人士,但經歷612後,嘉欣欲能醫不自醫。「我係一個社工,我都需要輔導」,她認為,不少中信圍困事件受害者或有同樣的情緒問題。但礙於是港府至今未撤回612暴動定性,不少「和理非」示威者擔憂刑責風險而不敢求助。「當佢話要以暴動罪控告你,令一班有需要講的人更加唔敢講。你睇下醫管局,求醫嘅人都唔敢求醫啦」。

陳沛然早前指醫管局病人資料系統設「for police 側門」,沒有維護病人權益,促當局馬上公開交代。 (歐嘉樂攝)

撤回暴動指控 讓創傷後遺者能尋求協助

612事件至今逾兩周,港府曾多次推翻6月12日稱所有示威者參與暴動的指控,然至今仍未撤回612暴動定性。嘉欣認為,撤回暴動指控對自己,對創傷後遺者十分重要,「唔係講只針對某幾人暴動,因為《公安條例》定為暴動,其他人都會被受牽連,所以撤回指控係講緊當日既集會唔係一個暴動」。

嘉欣最後向當日612在場的社工朋友傾訴中信圍困事件,才讓情緒有了出口。(曾雪雯攝)

記者問如果撤回暴動定性,再無三年以上的量刑風險,她會說甚麼?嘉欣說會在大街反駁「暴徒」指控,「試下擺幾粒催淚彈係你面前會點,你係咪會俾佢射,你唔係囉,你會開遮保護自己,係咪開遮就係暴徒呢?我就會覺得如果無風險,我會同個個人咁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