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金山案・一片看清|「完美」謀殺妻女 跨度十年 重審仍判罪成
許金山——原來中大醫學院麻醉及深切治療學系副教授,2015年5月22日,他的太太黃秀芬駕駛許金山送她的黃色Mini Cooper房車與次女許儷玲外出,然而車內卻充滿一氧化碳,她與女兒路途上中毒身亡。警方調查後,懷疑氣體由車尾箱一個已扁塌的瑜伽球釋出。巧合的是,許金山亦正進行一個與氧化碳相關的研究,他不但叫校方訂購氣體,事發前兩天,更把兩個注滿一氧化碳的瑜伽球帶回家。許金山多年來一直與一名研究助理有婚外情,他與妻子的感情並不好,並在案發前約一年曾談過離婚。
一切就如偵探小說情節,卻發生在現實世界,警方由毫無頭緒,至從現場環境的蛛絲馬迹,逐步揭開案件的每件細節,許金山曾經在案發一年後因涉嫌謀殺被捕,但之後無條件釋放,到2017年9月,警方才正式拘捕和控告他兩項謀殺罪。
縱使案件沒有目擊證人,只憑環境證供,經歷審訊、上訴、重審,許金山更突然不需要律師代表,親自盤問證人,惟陪審團仍再度裁定許謀殺罪成。這宗被主控官形容是近乎完美的謀殺案,最終仍是逃不過法網。
事件由兩母女離奇死於車內開始
馬來西亞籍的許金山,案發時53歲,他與47歲的妻子黃秀芬育有四名子女,長女亦是習醫的。兩夫婦擁有多項物業,一家人看似生活美滿。
2015年5月22日下午約2時許,許妻黃秀芬駕駛黃色Mini Cooper離開她於西貢的住所,當天碰巧不用上課的16歲次女許儷玲(Lily)亦有同行。有途人在西沙路跑步時看到黃色Mini Cooper停在路邊,約一個小時折返後仍停在原處,發現車內二人昏睡情況異常,遂報警求助。黃秀芬與Lily被送到醫院搶救後證實不治。
身兼中大醫學院任副教授及麻醉科醫生的許金山,當時正為病人施手術,他得知妻女出事後即趕往醫院,到場時兩人已無脈博和呼吸,親自為二人再檢查,也改不了二人已死的結論。但有警員見到,許在醫院時,只抱着女兒痛哭,卻沒有望向妻子,彷彿對妻無感,覺得有點奇怪。
一氧化碳成為案件的唯一線索
驗屍報告顯示,兩名死者吸入一氧化碳中毒而死,然而為何車內會有毒氣,成了一大疑團。警方調查之初毫無頭緒,事發近半年,警員再搜查事發汽車,發現車尾箱有一個沒氣塞,扁塌了的瑜伽球,開始懷疑此乃洩毒的來源,並開始從這方向繼續追查。
警員向香港可訂購一氧化碳的公司查詢,發現2014年10月,即案發前約半年,一個電郵含字母「khaw」的人,曾查詢一氧化碳的事。「許」的福建話讀音是「khaw」,也是「許」姓在馬來西亞的拼法,來自馬來西亞的許金山,英文名就是「Khaw Kim Sun」。紀錄顯示,2015年4月8日,即案發前個多月,威爾斯親王醫院曾訂購一氧化碳,簽收人是一名中大職員。
警方向該中大職員查問,他稱是許金山指示他訂購氣體,但不清楚許的研究內容,調查後再發現,案發前2天,有人見到許曾把氣體注任兩個瑜伽球,許解釋需用球盛走氣體供朋友檢查濃度。
一年後正式開始調查許
警方至2016年5月,即案發近一年,到許於中大的辦公室作調查,發現標明「毒氣」的氣樽,亦發現兩個一氧化碳探測器。警員翌日再到其辦公室,許見警長時問:「你們是否查到甚麼?」警長反問許是否有事要交代時,許回答:沒有。
許曾接受警方調查,他警誡下承認事發前曾把兩個「毒球」帶回家,又稱曾把該兩球內有一氧化碳的事告知事件中死亡的次女Lily,並有告訴她「毒球」是用來滅鼠的,叮囑她「唔好掂」。他指次女是除他以外,唯一知瑜伽球有毒氣人,思疑女兒用來自殺。
許與妻及情婦的三角關係
警方亦有調查許金山與其妻的關係,發現許與其研究助理李泳怡(Shara Lee)有婚外情,許與其妻事發前約一年曾討論離婚,最終因許拒絕而作罷。
李是許的學生兼研究助理
資料顯示,許的情婦李泳怡,2004年在中文大學醫學院修讀博士學位,許是她的指導老師,李之後發表多篇論文,都是與許一同研究。
李亦有為許的長女及次女補習。長女在首次審訊時曾出庭作供,稱早就留意到李與其父有不尋常關係,她甚至比其母更早發現;次女亦曾向同學指其父母瘋狂,又稱發現過父親與李結伴遊泰國的證據。
妻知有第三者後心碎
庭上證供指出,許妻黃秀芬直至2013年夏天一次燒烤聚會上,才從朋友口中得知其夫與李的關係。黃之後不再與夫溝通。黃在2014年6月提出離婚,但因財產分配及四名子女的關係,兩人最終沒有作出申請。
然而黃面對婚姻破裂,曾感到抑鬱求診。她的家庭醫生王家恩供稱,黃在2013年11月曾向她稱感情緒低落及失眠,並向她透露與丈夫的關係惡劣,王醫生遂處方抗抑鬱藥,黃之後稱有好轉。
曾談離婚許最後反口
王醫生指,2014年6月,黃透露丈夫每星期只回家約三次,並在凌晨3至4時才回家,她無法平靜,並透露曾與夫談離婚,但許不肯。王醫生指,據其了解,是許先提出離婚,後來黃同意了,許卻反口,並稱因覺黃不能失去他。王醫生直言對許拒離婚感驚訝。
王醫生又指,黃知道她要照顧四名孩子,在最差的日子,都不曾提過自殺,又指黃很喜歡下廚,更曾興奮地告知她買了新爐灶。王醫生認為,一個有自殺意圖的人,不會如此積極規劃未來。
妻曾向友透露許怕被分身家
黃的好友兼瑜伽教師郭文平亦稱,她和黃當時均有婚姻問題,故互有傾訴。她記得黃提及丈夫有外遇時十分傷心,因她接受不了許變心,亦曾因許數天不回家而致電她。後來黃發現許的護照不見了,相信許與情婦去了旅行而感到心碎。黃曾冷靜地說,許不願分一半身家給她而拒離婚。
郭稱從未聽過黃說提過想自殺,指黃後來亦想通了,她和黃原本更計劃當年7月一同帶子女到法國旅行,事發前一天,黃想與她討論行程,但郭以為日後還有機會而推搪了她,想不到之後已沒有機會。
政府化驗師的模擬實驗
警方調查時發現,裝滿氣的瑜伽球是無法整個放入車尾箱,故需先把氣體放掉四分一,才可以放入車內。政府化驗師亦設模擬實驗作測試,發現把瑜伽球的活塞拔走後,15至17分鐘內,便可令車內有濃度達7000ppm讀數的一氧化碳。一般人在一個密封空間,其一氧化碳濃度若達6400ppm,該空間內的人,可在1至2分鐘內覺頭痛及暈眩,並會在10至15分鐘內死亡。若許的次女在下午2:15分仍與朋友通訊,約10分鐘後有巴士司機見兩母女的車停下,時間是吻合的。
警方於2017年4月,即事發後近兩年,正式拘捕許金山並控告他兩項謀殺罪名。
第一次審訊
案件在2018年8月22日,第一次在高等法院開審,當時許的長女亦有出庭,並提及其父母及補習老師的關係。她在裁決時亦與另一名妹妹有到庭支持父親。她作供時曾憶述母親和二妹出事當日,見到父親哭崩,與她平日見到父親強者的形象很不同。
第一次審訊許未出庭自辯
第一次審訊時,許由資深大律師代表,他未有出自辯,並以控方只有環境證供,認為不足以指證他為由抗辯。然而陪審團退庭商議七小時後,裁定許兩項謀殺均罪成,許第一次被判終身監禁。
氣塞指引有誤或造成不公下令重審
許在2022年提出上訴被駁回,他在2023年到終審法院上訴,2023年11月21日終院法官頒發下的判辭有提過數個理由,其中一個指警方2016年在許金山住所找到瑜伽球的氣塞,但許家有其他瑜伽球,認為一個備用的氣塞在本案的證據價值不高。
且案中沒有證據指許家找到的氣塞與涉案瑜伽球有關。原審時控方結案陳詞提出該氣塞或與涉案的瑜伽球有關,可令陪審團產生嚴重的偏見。認為許未得公平審訊,下令案件發還重審。
第二次審訊
開審前曾要求永久終止聆訊被拒
許金山的案件排期在2024年11月6日在高等法院重審,開審前許曾指因其案被廣泛報道,認為他不會得到公平審訊,曾要求案件永久終止聆訊。惟暫委法官祈彥輝認為事件已發生多年,認為舊有報道不會造成重大影響。案件開審時,法官亦向陪審團開宗明義本案是重審,並提醒陪審團勿翻看案件過往的報道。
審訊內容大致相同,但部份證人,包括許的長女,沒有再出庭作供。許原本有律師代表,惟至重審的第九天,控方開始傳召中大職員作供時,許突稱不再需要律師代表,並開始親自盤問證人。
親上證人台大談三角關係
辯方展開案情時,許更坐上證人台自辯,並一開始便提到他與妻子及情婦李泳怡的三角關係。事實上,許對他的這段婚外情並無忌諱,他在協助警方調查時已直認出軌,更指其妻知情且接受,又一再強調李與事件無關。
許透露他在英國習醫時認識任護士的妻子,兩人於1992年結婚,1996年來港定居,他在中文大學醫學院當副教授。他與妻雖育有四名子女。他說其妻受童年陰影影響,並不享受性事,兩人甚少行房。他自言是一個會犯錯,且脆弱時想有人陪伴的人。他2004年在中大遇上修讀博士學位的李泳怡時,被李的外表所吸引,認為李很能幹,在李身上見到自己的影子,兩人在2006年已開始發展關係,李並為他的長女和次女補習中文,又會出席他們的家庭活動,與其子女亦相處融洽。
指妻與情婦曾獨談認為二人有共識
許描述他與妻的關係「開放」,李則是一個不追求名份的人,又指李當時亦有另一段關係,他與李有共識,可隨時「斬纜」。他又指其妻懷疑他出軌時,曾向一名好友提及,惟遭該好友背叛,令其妻大受打擊。他曾與李「斬纜」一段時間,李亦停止為其女兒補習。
後來他與李再繼續,其妻曾要求與李單獨見面,他站在遠方觀察,見二人在車上談上逾一小時。他事後問妻二人談了甚麼,其妻沒有透露,只對他說:「如果你想與情婦繼續來往,請你們保持低調。」故許認為妻與李已達成協議。
稱怕影響子女才無離婚
許形容其妻是世上最容易相處的人,對他的情婦並無妒忌,但他自覺對妻造成傷害,故賣掉其法拉利,買了其妻一直心儀的黃色Mini Cooper給她作補償。他又認與妻在2014年有談過離婚,但怕對子女造成影響,認為代價太高,最後放棄。
自認生活簡樸不怕被分身家
雖然許與妻共同享有多個物業,但許稱他不會因怕「分身家」而動殺機,更指他生活簡樸,餘錢都用在家庭及情婦身上,他的多棟物業和銀行戶口,都是與妻共同擁有,若真的要離婚,他會與妻平分資產。
與一氧化碳的關係
許稱他在英國習醫時,已曾研究一氧化碳中毒。後來到中大任教,亦曾研究下半身麻醉後再向孕婦提供氧氣作研究。他自辯時更首次提到他當時正着手一個宏大的科學計劃,但自辯之前,從沒向任何人提及,只是簡略與情婦透露過。
許又稱,因怕研究初期會有改動,故亦未有通知過校方。許認他在2015年5月20日,他把注滿一氧化碳的瑜伽球帶回家,是為殺滅家中的老鼠及昆蟲。
許金山供稱2015年5月22日案發當日行程
10:00 起床、沖咖啡,享受花園環境,室內覆同事訊息
12:30 - 13:00 駕車離開住所
13:30前 抵達威爾斯醫院,聽取醫科生匯報
16:00 在手術室施手術,期後收到妻女噩耗
許強調他必定在中午一時前已離家,根據政府專家就一氧化碳濃度的測試,他不會是他把「毒球」放入車箱的人,所以他是無辜的。他思疑其次女,即家中唯一知瑜伽球有「毒氣」的人,把球放入車內,想殺滅車上的昆蟲。
許又稱,大學訂購一氧化碳會有紀錄,他的同事亦知他作有關研究,警方不難追溯到他,故他不會笨得以毒氣犯案。
不過他的同事、中大教授黃志超說,許金山無提及對研究一氧化碳中毒有興趣,亦無提過打算用一氧化碳來殺老鼠。
談及妻女多次泣不成聲
許自辯時亦多次泣不成聲,慨歎女兒早逝,指女兒無畏權力,在次女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許又說希望這是一場惡夢,想回家見到妻子在烘培。又慨歎未有結束婚外情,令他由好醫生淪為「怪物」但他不會怪人,只會怪自己。
裁決
許在第二次審中,陪審團退庭商議3小時,便一致裁定許兩項謀殺罪均罪成。許聞判後表現冷靜,法官有問他有何話要說,許答「沒有」。
法官依例判他終身監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