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一艘5000噸新驅逐艦5月21日在東北部清津造船廠舉行下水儀式「出師未捷」,在領袖金正恩面前發生意外。朝中社起初指軍艦底部有部份「破碎」,令軍艦的失衡,艦首無法離開船台,但後來澄清指驅逐艦未有嚴重受損。雖然這宗意外如金正恩所說,嚴重損害國家尊嚴和自尊,但也某程度上展示了朝鮮海軍的發展藍圖。
據外媒觀察,這次下水時發生事故的不知名軍艦,與朝鮮最大規模艦艇、4月底成功下水的5000噸「崔賢號」軍艦屬於同級—「崔賢級」。當局其後再公布專家調查報告,指損毀情況沒早前公布般嚴重,船底並未出現破孔,船體右舷有刮花情況,有海水湧入通過船尾部份的救生通道,預計能在6月前完成維修。美國研究人員周三(4日)表示,朝鮮似乎已經將該驅逐艦恢復直立位置。
從歷史上看,朝鮮主要致力於發展陸基軍事力量,特別是核武庫和導彈計劃,海軍則居次要發展地位。但過去數年,朝鮮似有企圖擴大海軍能力的重大轉變,開始發展高噸位軍艦。金正恩今年起更動作頻頻,先於3月初視察未公開的造船廠,並與一艘朝方稱為「核動力戰略導彈潛艦」的大型潛艦合影,倘屬實將是該國首次公開核動力潛艦。
不過最受外界矚目的,依然是朝鮮聲稱以短短一年就建造完成、下水後一星期內即進行武器測試的「崔賢號」,以及損毀、目前仍側躺於海中的「崔賢級」艦(下文暫稱為「崔賢級」2號艦)。
朝鮮領導人金正恩上周三於清津造船廠參觀5000噸級驅逐艦下水儀式,驅逐艦下水時發生嚴重事故,造成艦體受損。(Reuters) 「新型多用途驅逐艦」所謂何事?
朝鮮此前聲稱「崔賢級」軍艦排水量高達5000噸,並將之形容為「多用途驅逐艦」。隨着官方釋出更多資訊,以及「崔賢號」進行武器測試,該型號軍艦功能的全貌陸續曝露於公眾眼前。
從艦體前方開始,該型號軍艦船頭裝備着127毫米口徑大型甲板炮。外界分析指,這標誌着朝鮮海軍在火砲口徑上的重大突破。主砲後方共有32個小型艦載垂直髮射系統(Vertical Launching System,簡稱VLS)發射孔,以及一組12箇中型VLS發射孔。從「崔賢級」當日進行的武器測試可貌,至少有一些小型或中型發射孔能裝載地對空導彈。
該艦後方也裝有分別發射不同類型巡航導彈的VLS,其中一個有8個發射孔,另一個有12個發射孔,大小與船頭的相似,但形狀略有不同;而最靠近飛行甲板的一側有10個較大的發射孔。外媒分析指,武器測試當天,「崔賢號」從船尾發射了一枚似乎是「箭矢-2」(Hwasal-2)遠程巡航導彈,該導彈具有戰略能力,或意味着可以配備核彈頭,但相關資訊未獲官方證實。
報道形容,「崔賢級」軍艦上的VLS數量非常驚人,當與外國先進軍艦對比更能突顯這一點。即將服役的美國「星座級」護衛艦(Constellation class frigate)僅配備32個發射孔;美國「伯克級」驅逐艦(Arleigh Burke class destroyer)按型號雖擁有90到96個發射孔,但所有發射孔尺寸相同。倘「崔賢級」的發射孔尺寸一致,或能在VLS數量上與前者一較高下。
2025年4月26日,朝鮮南浦,圖為朝鮮成功下水的5000噸級軍艦「崔賢號」。(Reuters) 不過,「崔賢級」軍艦擁有多種不同尺寸的發射孔也只是令外界為之亮眼的特色之一,外界分析指,艦上較小的VSL發射孔主要用於支援該艦的防空作戰任務,攜帶各種地對空導彈。有關10個較大VLS發射孔的資訊雖有限,但很可能是搭載火星-11系列的短程彈道導彈。
「崔賢級」軍艦上還搭載一系列標準驅逐艦武器,包括分別安裝在艦體兩側的AK-630六管30毫米旋轉砲中、位於船體後方的主要近防武器系統(CIWS)、4面相控陣雷達系統以及一系列輔助感測器和通訊系統。船尾設有飛行甲板,但沒有機庫設施來容納旋翼機。
綜上所述,從船上五花八門的武器可得知,朝鮮為何會將「崔賢級」驅逐艦形容為多用途,但金正恩在軍艦下水儀式發表演說時,卻為該軍艦賦予一項神聖的責任—帶領海軍邁向「藍水」。
2025年4月28日,朝鮮領導人金正恩(不在圖中)觀摩新型多用途驅逐艦「崔賢號」的首次武器試射,並指示有關部門加速推進「海軍核武裝化」。(朝中社) 以遠洋艦隊邁向「藍水」
藍水海軍(Blue-water navy)是指能將海上力量擴展到遠洋及深海地區、具備遠距離作戰能力的海軍形態。以海岸防衛(Coastal Defence)為主的朝鮮海軍當然距「藍水」地位很遠,而金正恩似乎大有改變這一狀況之意。
金正恩在「崔賢號」下水儀式上發表演說時表示,該艦將增強朝鮮徹底捍衛海上主權的力量,成為邁向先進海洋強國的重要起點,又強調朝鮮在安全環境面臨嚴重威脅的情況下,有必要擁有一支「遠洋艦隊」。
朝鮮聲稱的嚴重威脅顯然是針對美國、韓國與日本,擁有一支力量投射更強大的海軍將使朝鮮更有效實施戰略威懾。一方面,朝軍能衝突期間擾亂東亞的主要航運路線;另一方面,擁有可靠的海基核能力也可增強平壤抵禦和報復敵人先發制人核打擊的能力。
除了戰略考量之外,「遠洋艦隊」也能為飽受制裁的朝鮮提供經濟、資源安全。該國經濟嚴重依賴海上貿易,加強海軍實力能使朝鮮更好地保護其海上航線。另外,強大的海軍也是其在朝鮮半島周邊海域,爭奪漁業和海底資源的先決條件。
2025年4月28日,朝鮮領導人金正恩(不在圖中)觀摩新型多用途驅逐艦「崔賢號」的首次武器試射。(朝中社) 「藍水夢」:理想很豐滿 現實很骨感
然而,金正恩的「藍水夢」在他發表演講後近一個月即迎來重大挫折,於清津造船廠建造的「崔賢級」2號艦在下水禮發生意外受損。事件在眾目睽睽下發生,除了使朝鮮國威受損害,更多的是暴露了該國海軍面臨的困境。
據國際海事船舶數據庫Ship Vault的記錄,清津造船廠從上世紀70年代起,開始建造2000噸級以上的散貨船、中大型拖網漁船等等,其後再於1992年出產廣為人之、高達9000噸的客貨兩用輪「萬景峰92號」,嚴格來說建造高噸位船隻並非該造船廠不熟悉之事。可是據公開紀錄,清津造船廠近二十年來再未有產出如此高噸位的船隻,甚至連正規的造船業務也式微。
朝鮮官方鮮少提及清津造船廠的具體軍事用途,美國華府智庫「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CSIS)則分析指,造船廠之前或曾製造過小型潛艇、巡邏艇,卻未有建造大型軍艦的經驗。
值得注意的是,「崔賢級」2號艦是與「崔賢號」軍艦的下水方式不同,由於清津造船廠沒有足夠大的幹船塢,也沒有能讓艦尾先滑入水中的斜坡。因此「崔賢級」2號艦是在完成建造後,通過橫向方式將艦體「拋入」水中,而這操下水方式需要更嚴謹的船隻平衡工作。這在國際上雖然並不罕見,卻是外界首次觀察到,朝鮮海軍採用這種下水方式。
2025年5月23日,朝鮮清津,圖為涉事軍艦在事故後部份漂浮在水中,船體覆蓋有藍色防水布。(Reuters) 在建造高噸位船隻能力「失傳」20多年,再加上未曾建立過大型戰艦的情況下,清津造船廠缺乏製造和下水新型驅逐艦等大型戰艦的專業知識,很可能就是「崔賢級」2號艦發生事故的原因。關鍵是清津造船廠已經是朝鮮國內最大造船廠之一,不難想像朝鮮全國各地的造船廠也面臨類似問題。
另外,「崔賢級」軍艦裝載如此多數量且類型的武器當然令人眼前一亮,再加上其潛在發射遠程導彈的能力,的確有大潛質成為朝軍「遠洋艦隊」的領頭艦。
然而,它高調的地位在和平時期是展現國威、震攝外國的「鎮國之寶」,在戰爭中卻是敵方優先打擊的「大型箭靶」。飽受制裁的朝鮮本來已難以建造足夠的大型軍艦,現在更是連能否修復受損的2號艦也是未知之數。
把整個海軍的戰略重點押注在一、兩艘軍艦在軍事上顯然說不過去,除非金正恩發展「遠洋艦隊」實另有其他目的。
2025年4月28日,朝鮮領導人金正恩(不在圖中)觀摩新型多用途驅逐艦「崔賢號」的首次武器試射,並指示有關部門加速推進「海軍核武裝化」。(朝中社) 遠洋艦隊是核武2.0?
在「崔賢號」及「崔賢級」2號艦的下水禮中,外界除了關注這兩艘軍艦外,還特別關注第一主角—金正恩。朝鮮公布他參加前者的下水禮當然非常合理,但朝方居然也高調公布「2號艦受損」這一有失國威之事,似乎顯示朝鮮「遠洋艦隊」的海軍藍圖,是象徵功能大於實際軍事用途。
其中一項象徵意義當然是「面子工程」,從事後有多張有關「崔賢級」2號艦衛星照片曝光,足以證明此等大型下水事故必然會被外界通過各種形式發現、公開,所以朝鮮官方並未掩蓋消息。
不過,朝方大可以低調應對即可,但最終卻選擇高調處理事件。不只提到金正恩親眼目睹事故發生,更向外界公布受損船隻具體狀況。對朝鮮而言,最大可能就是軍事上的保密不比控制敘事重要,確保外界把焦點放在金正恩高度重視「遠洋艦隊」發展要求嚴肅徹查,而不是「朝鮮圖掩蓋醜聞惜仍失敗告終」。
2025年5月9日,朝鮮領導人金正恩在俄羅斯駐平壤大使館出席慶祝俄羅斯衛國戰爭勝利80周年的活動。(Reuters) 另一項象徵意義則是換取談判籌碼,擁有一支看似更強大且能夠進行2次核打擊的艦隊,或使朝鮮能夠挑戰韓國和日本的制海權,同時也影響中國和美國等大國的戰略考量。即使實戰下面臨多種困境,透過展示朝鮮發展「遠洋艦隊」的意圖,也可一定程度改變地區權力平衡,為平壤在外交談判爭取更多籌碼。
細看之下,「遠洋艦隊」似乎與朝鮮的核武無異,主要都是用於與鞏固談判地位、震攝敵對勢力。可是,「崔賢級」2號艦的下水事故已嚴重削弱其威懾力,如果該軍艦終無法修復淪為棄艦,那「遠洋艦隊」僅餘的象徵功能恐怕也將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