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愈來愈多夫妻選擇「卒婚」分居卻不離婚 源自日本女作家倡議

撰文:深圳微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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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圳,不少夫妻,正以一種悄無聲息的方式,重新書寫婚姻的定義。他們沒有離婚,也沒有撕破臉,而是選擇了另一種更柔軟的方式——卒婚。

「卒婚」一詞源自日語「卒業婚」,意為「從婚姻中畢業」。它指的是夫妻不再追求傳統意義上的白頭到老,而是在人生的某個節點,停止扮演「理想夫妻」的角色,各自生活,各自成長,卻依舊保持婚姻名義。

這種模式最早在2004年由日本作家山下英子提出,山下英子與丈夫「卒婚」七年後,仍保持良好的關係。她在東京獨居,追求自己的寫作事業,而丈夫則留在老家經營診所。他們偶爾見面,互相支持,卻不過多干涉對方的生活。這種方式讓他們在保持婚姻關係的同時,也擁有了各自的空間和自由。

日本作家山下英子以斷捨離理念而聞名,甚至提倡把理念實踐在婚姻之上。(博集天卷)

隨後這種婚姻模式在日本社會逐漸流行開來,根據日本厚生勞動省2018年的人口動態統計,約有30%的夫妻選擇了這種生活方式。而在深圳這個高壓而自由的城市,一些中年夫妻,也正在悄然試水這一種特殊的「夫妻關係」。

從「夫妻」到「同路人」

39歲的周筠和42歲的韓川,在前年——也就是他們結婚的第十二年時,決定卒婚。沒人出軌,沒有激烈爭吵,只是某個夜晚,孩子睡着後,沙發上的兩人聊到了:

是不是可以先分開住一陣子?

周筠記得自己當時很小心地強調:「不是離婚。我們只是太累了,各自喘口氣。」他們約定好一切:孩子繼續由兩人輪流接送,一人負責一周。家裏房子暫時不動,誰照顧孩子誰住原來福田的房子,另一個就去外面租房住,保證孩子生活不變。家務請阿姨打掃,財務支出、父母那邊,都暫時維持現狀。

韓川說:「我們倆就像是公司分管業務的兩位合夥人,誰也不甩手,但也不再干涉彼此的生活。」他們沒有告訴雙方父母實情。家裏的長輩依然覺得他們和往常一樣,是那對「模範夫妻」,周末一家三口出現在飯桌上,孩子在一旁塗塗畫畫,長輩聊天打趣。只有他們知道,這段關係已不再如表面那般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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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歲的林穎和趙立文則是另一種版本。他們沒有孩子,七年的婚姻生活早已從熱戀變成「各自活各自的」。林穎在南山做翻譯工作,熱愛繪畫和獨處。趙立文是創業者,喜歡喝酒、打德州、交朋友。他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卻幾乎沒有交流。

林穎說:「他每次回來,我都裝睡。我知道他也知道我們之間沒有話說了。」後來,林穎主動提議:「我們要不要分開住?不是分手,也不是離婚,就……空間獨立,像剛開始戀愛還沒同居那會兒一樣。」趙立文居然沒有反對。他似乎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只是一直沒說出口。

他們就這麼「默契地」分居了。林穎搬去了離公司近的單身公寓,趙立文則搬去蛇口與朋友合租。趙立文說:「我們還是周末會見面,一起吃飯、聊投資、講八卦,但回不去了。」這就是卒婚的樣子——有點像退場,但也像是另一種登場。

除了情感的疲憊,還有更現實的考量,驅使一些深圳夫妻走向卒婚。37歲的陳倩和43歲的唐銘,則是「卒婚」群體中更「理智」的一對。在2022年,兩人爆發激烈爭吵之後又冷靜下來,算了一筆賬。

陳倩在南山一家公司從事財務相關的職業,說話一絲不苟:「我們原本打算離婚,但一查房產價值和未來貸款安排,發現根本划不來……我們那2套房,市值接近1500w,還揹着近500w的貸款。如果離婚,就得處理產權、還貸、贍養責任等問題,還影響稅務和孩子。」

唐銘則是一間設計公司的合夥人,一旦財產被動分割,公司估值和他在合夥人中的地位都可能受到影響:「我們不想為了這些現實問題搞得兩敗俱傷。」於是,兩人商量後達成一致:卒婚。保留婚姻關係,各自生活不再過問,避免經濟上的大動盪,同時繼續共同撫養孩子。

由北川景子與永山瑛太主演的日劇《離婚活動》描述二人在結婚之後才察覺價值觀差距過大,因此計劃平靜地分開。(劇照)

卒婚背後的生活真相

周筠幾乎是脱口而出:

因為太累了。

她曾是外企人力總監,孩子出生後辭職做全職媽媽,整整四年,她的世界幾乎被孩子和老公塞滿:「我試過回職場,但工作幾個月後發現無法兩頭兼顧,回家老公還說我『掙錢少還累人』。」她開始覺得憤怒、焦慮、不被理解。每天在廚房忙碌時,她都覺得像是在重複演一場沒有觀眾的獨角戲。而韓川的角度卻是:

我很努力工作啊,我不花心也沒亂來,怎麼就成了罪人?

兩人都覺得委屈。周筠嘆氣:「我們太像那種用盡全力還無法取悦彼此的人了。」卒婚,是他們給彼此的緩衝帶。「很多人以為卒婚是一種放棄,其實不是,我們沒有放棄責任。」韓川補充:「我們只是不想再以『夫妻』這個身份要求對方。」

林穎和趙立文的問題,則是「無法理解彼此的生活方式,又礙於生病的父母不能離婚」。林穎喜歡安靜、早睡、規律生活;趙立文凌晨兩點才回家、應酬不斷、充滿變化。林穎苦笑:「我跟他說我想周末去看個展,他說他要打牌……我已經不記得我們上次手牽手逛街是什麼時候了。」她並沒有覺得趙立文是個壞人,甚至覺得他很有魅力,只是,她不再想被對方的生活節奏影響。

而趙立文也說:「我還是愛她啊,我每次有大事,還是想她第一個知道。但你說,要我每天回去面對一張冷漠的臉,誰受得了?」他說:

卒婚就像一道防火牆,讓我們不再互相燃燒。

陳倩笑着說:「我們的卒婚是『財務型卒婚』……不是因為愛走到了盡頭,而是因為賬算得太清楚了,兩個人就像在AA過日子。」陳倩算過,如果真離婚,每人要扛750萬(人民幣,下同)的房貸,還有近百萬的教育金分擔。她打開手機,展示一張月度支出表:「我們都不是衝動型的人,做什麼都先看ROI。」

卒婚之後,他們把生活過成了一份「合作合約」。早上在微信上溝通孩子作業,晚上偶爾分享一段財經視頻。生活沒有激情,但井然有序。唐銘笑說:

感情在深圳是奢侈品,穩定才是硬通貨。

他們的選擇,不浪漫,卻現實,揭示了在高房價、高離婚成本的都市裏,婚姻不再只是情感體,而是一組複雜的家庭資產與責任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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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婚之後,他們的生活往哪裏去?

卒婚之後,周筠開始重新拾起自己的生活。她在寶安一家初創公司找了份HR工作,下班後參加舞蹈班,周末帶兒子去看展、騎行。

她說:

我終於不是誰的媽媽、誰的太太,而是我自己。

在舞蹈教室的鏡子裏,她重新看見了自己20多歲時的模樣——活潑、有力氣、充滿激情。

而她的丈夫韓川則第一次認真審視起自己:「我以前覺得給錢就夠了,現在才知道,她不是要錢,是要我在場。」他們偶爾還是會有爭執,但更多時候,是心平氣和地溝通。他們甚至一起規劃起未來——一個可能不會再有「夫妻同居」標籤的未來,但仍然共同承擔責任和陪伴孩子成長的未來。

周筠說:「我們都知道,這條路不好走,但我們願意嘗試。畢竟,婚姻不一定非得是兩個人一輩子綁在一起,有時候,各自生活反而能更好地相守。」

林穎和趙立文的卒婚生活也慢慢成形。林穎開了一個自己的工作室,總會邀請朋友和客戶來玩。趙立文的創業公司逐漸步入正軌,更加忙碌,偶爾的電話和周末的晚餐成了他們為數不多的交流時光。趙立文感慨:「我們不是沒有感情了,而是找到了相處的新方式。或許,這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婚姻。」

陳倩和唐銘則似乎更「有底氣」地長久卒婚。他們已將「婚姻」完全轉換成了「合作協議」:在必要時站台、必要時退場,誰也不干涉誰的新生活,但大事面前依然是隊友。他們甚至諮詢了稅務師和律師,希望設計出一種「可複製」的卒婚法律模型。「我們不是失敗的婚姻,是高效的家庭運作體。」陳倩說這話時,眼中透着一股深圳女性特有的篤定。這些選擇聽起來有些冷,但在某種程度上,卻讓婚姻的定義更寬廣。

周筠在她設置為「僅個人可見」的朋友圈裏,寫下了這麼一句話:「婚姻不該是兩個人拴住彼此的鎖,而是一場關於信任與選擇的合作。」正如法國作家安德烈·紀德所說:

真正的愛情不是互相凝視,而是朝着同一個方向看去。

卒婚的夫妻,也許不再肩並肩生活,但心中仍有共同的方向——那是對彼此的尊重,對家庭的責任,以及對生活的熱愛。越來越多的中年夫妻開始嘗試畢業式婚姻,選擇分開居住,卻保持法律上的夫妻關係。這種形態對傳統觀念是衝擊,但也提供了情感的喘息空間。

他們的選擇背後,是對「婚姻幸福」的重新定義,也是對個人自由的渴望。有專家指出,卒婚並非失敗,而是一種理性的自我保護機制,是現代婚姻面對生活壓力時的調節閥。在深圳這個包容與矛盾並存的城市,卒婚或許是新一代夫妻在愛與責任之間找到的平衡點。

正如日本作家村上春樹所說: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獨自的旅行,重要的是遇見能和你並肩走過一段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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