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就職|有潛力變成美國史上「最偉大」的總統?(國際篇)
特朗普(Donald Trump)1月20日宣誓就職前一天,以色列、哈馬斯,以至對哈馬斯能夠施加一定程度壓力的卡塔爾、埃及等國聯手為他送上了「加沙停火」的賀禮,西方媒體頭條盡是人質回家的消息。
由拜登(Joe Biden)當局起起伏伏地談判了一年、直到數天前才公布的以哈「停火換人質」協議第一階段在19日正式落實。雖然第一階段的六週停火能否透過進一步的談判而發展到永久停火還未能確定,但特朗普「地獄一般代價」(hell to pay)的威脅這次確實是「能拜登之所不能」。
背後有着加沙停火加持的特朗普,踏進白宮的第一步,同時也是走近諾貝爾和平獎頒獎台上的第一步。
在國際事務上,正如在其國內政局(見「國內篇」)一般,特朗普2.0有非常多讓他可能名留千古的機會。先說他拿取諾貝爾和平獎的可能。
特朗普 x 諾貝爾和平獎
雖然「特朗普拿和平獎」這件事看起來很荒謬,但其實早在他第一任期,前任韓國總統文在寅就曾因為特朗普與金正恩的友好外交促成朝韓關係有正面發展而表示特朗普應該因此獲得諾貝爾和平獎。
在特朗普2.0時代,加沙停火只是開局,接下來的發展將會是他拿取和平獎的關鍵。
這一次加沙停火能否發展成永久停火有兩大關鍵:一是第一階段停火落實16天之後,以、哈雙方將進行進一步談判,以達成第二階段的人質/囚犯交換協議,其中將包括以軍全面撤出加沙和永久停火的條件。
二是加沙未來的管治問題,以色列不會接受哈馬斯重新變成加沙的管治者,但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的右翼同盟也不接受管治西岸的巴勒斯坦自治政府(Palestinian Authority)重新掌管加沙;而沒有明確、又不是哈馬斯等極端伊斯蘭主義組織的管治架構,沙特、阿聯酋等阿拉伯國家也不會出錢出力介入幫助加沙的戰後管治和重建;因此,如果沒有未來管治的協議,哈馬斯勢將捲土重來,而以色列也不會真的接受永久停火。
特朗普在推動加沙永久停火上面有極大優勢。由於特朗普已經為達成第一階段停火「領功」,內塔尼亞胡為了不得罪特朗普,自然想設法避免「停了又打」,讓特朗普面上無光。
特朗普自己在「領功」之後也表明他有意乘着停火的勢頭去繼續擴展他在2020年促成以色列與阿聯酋、巴林、蘇丹、摩洛哥多個阿拉伯國家建交的《亞伯拉罕協議》(Abraham Accords)。他的白宮國家安全顧問沃爾茲(Mike Waltz)表示這將會是特朗普上台後要「高度優先」處理的外交事務。
擴展《亞伯拉罕協議》其實就相當於以色列同沙特建交。問題是,以色列明確反對巴勒斯坦建國,但沙特王儲穆罕默德(Mohammed bin Salman)去年9月則公開表明沙特只會在巴勒斯坦建國的前提下同以色列建交。在可見的將來要以色列、沙持任何一方接受對方的條件,大概是不可能的。但支持一個統一的巴勒斯坦政府去接管加沙,讓人感覺到巴勒斯坦重新走上邁向建國的道路,可能是以色列和沙特都可能接受的讓步。
如果特朗普能做到這一點,重燃巴勒斯坦建國夢,並促成以色列和沙特建交。這也許就是他拿取諾貝爾和平獎的入場券。
從歷史往績來看,促成中東國家和解並不一定能為促成和解的美國總統帶來一個和平獎,1978年促成埃及和以色列建交的前總統卡特(Jimmy Carter)就是一例,當時的和平獎只頒給了埃、以兩國領導人。不過,由於大家都知道特朗普的品性,以和平獎作為回報很可能是談判各方都知道的前提。
另一個讓特朗普能夠帶和平獎的機會,當然是俄烏戰爭的停戰。不過,俄烏停火或停戰也很可能要烏克蘭實際上甚至法律上「割地求和」,並不是太光彩的一回事,只有較低可能會成為特朗普拿取和平獎的門券。
俄烏停火 x 帝國主義回歸
俄烏戰爭為特朗普帶來的卻是一個重訂歐洲安全架構的機會。歐洲安全現存的主要機構就是冷戰遺留下來的北約,這是一個意識形態戰爭遺留下的組織,充滿經濟利益、現實政治以外的理想主義元素。這種理想主義本身,也許更是俄烏戰爭爆發的原因之一,這就是北約堅持要「門戶開放」,不肯否決烏克蘭加入北約的可能,甚至要主動將北約擴展至烏克蘭,完全沒有理會普京對於北約擴張的憂慮。
由特朗普促成的俄烏停火將破除這種冷戰遺留下來的理想主義:如果援助烏克蘭對美國沒有足夠的利益的話,美國並不需要援助烏克蘭的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同一道理也適用於受北約保護的其他歐洲國家。
同樣地,一個國家的領土完整也不會是神聖不可侵犯--烏克蘭的「割地求和」將會成為其他國家以強制力擴展勢力範圍或領土的「先例」,正如特朗普不排除會使用武力奪取格陵蘭和巴拿馬運河一般。
北約,當然不會輕易解散,但美國將不會出於陣營的考慮向其他北約成員國提供保護,這些國家必需負起自己的防衛責任,又或者向美國交出「保護費」。目前,特朗普已開天殺價要北約成員國將國防開支提高至GDP 5%的水平。如果歐盟不能整個出一個國防聯盟並研發出獨立於美國的完整軍事能力的話,這些新增開支最終有一個重要部份將會用於向美國軍工或科技企業購買武器或服務,變相成為「保護費」。
如今,曾言會在24小時內結束俄烏戰爭的特朗普已經將時程延長至「六個月內」。他的俄烏特使凱洛格(Keith Kellogg)則將時程訂於100日。為了避免烏克蘭成為特朗普的「阿富汗撤軍」,特朗普有可能會要求歐洲去支付美國對於烏克蘭的軍援,只要歐洲願意出錢,也許特朗普會看到在烏克蘭拖累俄羅斯是一宗划算的交易。
無論如何,到這裏,「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rule-based international order)將會公開地被宣告死亡。正如法國外長對於特朗普不排除使用武力吞併格陵蘭的回應一樣:我們將進入一個物競天擇、弱肉強食的世界。弱國將要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又或者向尋求強國保護、加入強國的勢力範圍。
弱肉強食,也許從頭到尾都是國際社會的現實,但特朗普將明白無誤地揭開叢林法則的遮醜布。
為二次大戰以來的國際秩序劃上句號,可能是一件壞事。但大概沒有人會質疑,敢於如此冒天下之大不諱的人,確實是一個英雄人物、一個歷史會記得的偉人。
打破國家主權、領土不可侵犯的神聖地位之後,特朗普就有機會推動他的擴張主義。將加拿大變成美國第51州、收回巴拿馬運河、從丹麥手上奪取格陵蘭,是特朗普當選之後不斷重覆提出的擴張領土願望。在擺明弱肉強食的時代,這些國家有能力拒絕美國的經濟或軍事施壓嗎?恐怕沒有。
如果特朗普成功吞併這些領土,讓它們都加入美國的話,他將會建立起人類歷史前所未見的大帝國。有這樣的功業,特朗普自然就能角逐美國史上最偉大總統的地位。
或許,這個帝國不會長久,但阿歷山大大帝帝國的短暫生命,並不減他的偉大。
或許,這個帝國不會在特朗普四年任內建成,但他卻無庸置疑會是這個大帝國的「努爾哈赤」。
又或許,這個帝國根本建立不起來,美國最終只能透過強硬施壓從加拿大、巴拿馬和丹麥/格陵蘭手上得到一些好處(加拿大或將接受對美優惠的貿易條款、巴拿馬或許會將中國排除在運河經營之外、格陵蘭或者會接受美國更多軍事建設和投資),但這樣的結果還是把這三個地方以明確置於美國的勢力範圍之中,其主權決定不能超出美國允許的限度,從「美國優先」的角度來看,這也將是特朗普的成就。這種威迫盟邦公開稱臣的做法,未來就會變成一種像「門羅主義」一般的「特朗普主義」,成為美國外交的一種主要思潮。
中美關係的一念之差
21世紀的國際政治,當然少不了中美兩強的競爭。特朗普第一任期就是將美國壓制中國的意圖明確化、公開化的人物。
他在競選期間雖然公開表明要向中國加徵60%關稅,無論是在非法移民問題還是電動車的問題上,中國威脅也是他的宣傳主軸。
然而,在他當選之後,除了宣布會向中國加徵10%關稅之外,特朗普對華表態甚少,有時甚至給人一種他變成了親華派的感覺--特朗普如今已變成了TikTok留美的保護者,而且也表示如果美中能合作的話,將能解決世上一切問題。
成功壓止中國的崛起,當然能讓特朗普變成一個偉大的總統。但接受中國的崛起,避過修昔底德陷阱,同樣也能讓特朗普變成一個偉大的總統。到底他會如何選擇,則尚是未知之數。
從中東到俄烏,從打破既有國際秩序、重推帝國主義到應付中國崛起,特朗普2.0時代充滿着讓他憑藉國際事務而變成歷史偉人的機會。問題是,特朗普有足夠的能力和智慧去妥善把握這些機會嗎?